齊玄素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彆覺得天師高看自己一眼就恃寵而驕,這些大人物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三省堂坐北朝南,進了正門,就見北牆擺放巨大坐屏,上麵十分素白,沒有圖畫,隻是寫了道祖的五千言,屏風下是檀木的桌椅,算是主座。與之相彆的,是左右兩側雁翅排列的八把椅子,也是檀木材質的,算是客座。
張拘成便等在這裡。
齊玄素跨過門檻後,不再向前一步,恭敬行禮:「見過掌宮真人」
這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到明事理的,就用對待長輩的態度見禮。遇到不明事理胡攪蠻纏的,就強硬回擊。
張拘成並不倨傲,上前一步,虛扶了一下:「齊副堂主不必多禮。」
見禮之後,張拘成語氣溫和:「今天是家宴,談的是私事,就不要如此見外了,青霄的父親是我的堂弟,我是青霄的伯父,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世伯。」
齊玄素從善如流:「既然世伯如此說了,那麼世伯叫我表字「天淵」就是。」
一般而言,也不是所有長輩都能直接呼名,一般就是父母,其他長輩還是稱呼表字。至於天師,那是長輩中的長輩,又尊又長,按照儒門的理論,既是君,又是父,不可一概而論。
如此一來,一個稱呼「世伯」,一個叫「天淵」,關係一下子就拉近不少。最起碼張拘成在明麵上不反對這門婚事,甚至還頗為認可。
兩人分而落座,沒有直接切入正題,而是談了些其他事情。
兩個剛剛認識的男人,自然不會談一些家長裡短的雞毛蒜皮,主要還是談道門的正事,關於「定心猿」的事情,張拘成知之甚多,談起了這件事,不免提到了紫光真君。
這件事也瞞不住,紫光真君打傷遼王,壓製宣徽院的老祖宗,又跟李長歌打了照麵。
齊玄素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說張月鹿已經掌握了紫光社這條線,隻能說他在神降前就已經被遼王打昏了,醒來的時候正在五行山上看煙花。
好在張拘成也沒有深問的意思,一語帶過,又談起了鳳麟洲戰事,主要是說了些大而化之的事情。
在張拘成看來,道門想要統治鳳麟洲,不能再抱著儒門的夷夏之防不放,儒門的衡量標準大致有三個標準:血緣、地緣、禮儀教化,鳳麟洲受到中原天朝的影響不假,可早已自成一體,又孤懸海外,不像婆羅洲與中原陸地接
壤,更從未被中原天朝真正統治過,根本無法在這三者上取得共識,在不大開殺戒的前提下,很難將其融合。
那就應該換成另外一條路:天下有德者居之。什麼是德?這是一個很寬泛的理念,若是非要量化,那就是能讓被統治者過得更好的統治者才配統治,而不應過度看重這個統治者的血緣和出身,也可以理解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延伸拓展。
說開了,就是道門比天門更為先進,更為文明,更為道德,讓道門來統治鳳麟洲會比天門統治鳳麟洲更好,那麼道門就是有德者居之。
當然這兩種理念並非一成不變,要靈活應用,哪種對自己有利,就用哪種。
這次鳳麟洲之變給道門提了個醒,要改變理念,將其在鳳麟洲真正推行開來,扭轉整個鳳麟洲的思潮,才能從根源上杜絕「尊王攘道」。
齊玄素在這方麵研究較少,隻有聽著的份,也不得不承認,能做參知真人的,就沒有庸碌之人,一邊研習長生術,一邊研究治天下之道,個個文武雙全。
到了午時,兩人一起共進午餐。說是家宴,其實隻有兩人,甚至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有些刻意,也可見張拘成的重視。
直到此時,張拘成才切入正題。
不出七娘所料,張拘成談的正是張家的以後和未來。
不過張拘成並不急於讓齊玄素表態,而是希望齊玄素回去後跟張月鹿好好談一談。
齊玄素明白,張拘成這是讓他做一個傳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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