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鹿帶人來到了王家大宅之前,身後的靈官立刻將王家大宅給圍了。
王家大宅當然占地不小,可架不住張月鹿帶的人多,薑大真人已經接掌了靈官隊伍,自然不缺靈官。
如今的王家大宅中卻是沒有一個正經主人,王儋清去了獅子城,王教鶴和王教鷹正在參加臨時議事,隻剩下王教雁在府中,無奈如今的王教雁見不得光。
張月鹿站定腳步,一名靈官上前叩門:“開門!開門!”
門房當然早就聽到了外麵的動靜,根本不敢出麵,隻能縮在裡麵。
宰相門前七品官不假,也要看什麼時候,麵對有求於“宰相”之人,門房自然能夠拿大,可麵對明顯是來找麻煩的“欽差”,門房就不敢出頭了。
說白了,狗仗人勢。
王教雁此時就在正堂裡,距離正門並不遠,可以清晰聽到院門的敲擊聲音,下意識地站起身來,又緩緩地坐下了。
王教雁如何不知道現在的局勢,南洋聯合貿易公司完了,涉案之人要麼死了,要麼跑了,要麼就是身陷囹圄,現在終於輪到了她。
她如何也沒有想到,就在齊玄素來到婆羅洲後,不僅局勢變化之快出人意料之外,變化的速度之快也是出人意料,幾乎是轉眼之間就惡化到了如此地步。
“姑奶奶,是、是嶺南道府的張次席親自來了。”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大虞國處處以小中原自居,自然也行中原習俗。
前朝宮內宦官宮人提及皇帝,對曆代先帝,均以年號相稱,比如太祖皇帝,就稱呼為“太祖老爺”,宣宗皇帝就稱呼“宣廟老爺”。而對當今皇帝,則稱為“萬歲爺”或者“皇爺”。後來諸王也被如此相稱,也就是“王爺”的由來,再後來又有國公爺、國舅爺、相爺等稱呼。
到了尋常人家,家主被稱為老爺,長一輩就是老太爺,底下的按照序齒依次是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或者直接省卻一個“少”字,直接稱呼大爺、二爺、三爺。女子則被稱呼為太太和奶奶,如太太、老太太、姑奶奶、少奶奶。
總而言之,男子的稱呼以“爺”為主,女子的稱呼以“奶奶”和“太太”為主。女子稱呼丈夫常常是一個“爺”字。
道門上位之後,將這類習俗視作儒門糟粕,一律禁止,皇帝稱陛下,諸王稱殿下,全麵廢止“爺”和“奶”的稱呼。隻是南洋這邊,似乎是個法外之地,各種糟粕保留得十分完整,不僅男女關係混亂,而且主奴思想同樣嚴重,甚至公然信奉佛門。說得官話一點,對太上道祖的信仰動搖,道門的平等理念蕩然無存。
說得難聽些,哪怕是天師之尊,張家人在私底下也隻是稱呼一聲“老爺子”,一字之差,就與老爺沒什麼關係,反而有些“老頭子”的意思。沒人敢稱呼“老太爺”,而且必須是私底下。張月鹿更是稱呼“阿翁”,可見道門中人多少有點忌諱“老爺”這個稱呼,甚至發展到在公開場合有些忌諱“爺”字。爺娘,爺娘,“爺”就是“爹”,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儒門的君臣父子。
王家卻是公然稱呼王教鶴為大老爺,稱呼王教鷹為二老爺,稱呼王教雁為姑奶奶。
從這一點上來說,王家多少有些“取死之道”。
當然,這隻是微不足道的次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王家犯了改換門庭的大忌。
無論是道門,還是朝廷,都忌諱隨意切換立場。
一個人,什麼出身,由誰提拔,屬於什麼派係,大家都清清楚楚,從來沒有什麼無根之水,更沒有孤魂野鬼,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主張也是如此,主戰派就是主戰派,不能今天主戰,明天又主和。
背後牽扯的是一個“信”字,人無信不立。
比如說主戰派,現在就是打不過,必須韜光養晦,主戰派可以暫時下台,蟄伏起來,等到打得過的時候再上台。不能因為打不過就成了主和派。
沒有絕對的真理,卻有絕對的立場。
改換門庭也是如此,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兩麵派、投機派不討喜,絕大多數時候,也不存在什麼左右橫跳,每一次改換門庭都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而且少不了投名狀。
就拿齊玄素來說,他是全真道出身,由東華真人提拔,屬於東華真人的嫡係,如果齊玄素現在要投奔清微真人,那他算是完了,東華真人這邊不會放過他,清微真人也不敢收他。因為你敢背叛東華真人,自然也敢背叛我,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除非是東華真人不仁在先,逼得你不得不改換門庭,除此之外,還要繳納一份投名狀,比如說對東華真人反戈一擊,徹底劃清界限。
王家動了改換門庭的心思,是因為王家預感到全真道打算對自己動手,也可以說兩者陷入到互相猜疑的境地之中,全真道懷疑王家有二心,王家懷疑全真道要除掉自己於是有了二心。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所以太平道表現得很猶豫,沒有明確拒絕,也沒有直接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