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
東華真人要求齊玄素做出一些錦繡文章,不要陳詞濫調。
此文章非彼文章,當然不是讓齊玄素像科舉一樣寫文章,而是一種討論的風潮,最起碼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一係列的言論,由齊玄素開這個頭。
這種事情當然不能假他人之手,顏永真寫不出來,也不敢寫,更關鍵的是,其中尺度隻能齊玄素自己來把握。
萬象道宮的道士們也許實務能力不行,可紙上談兵的本事絕對是首屈一指,哪裡聽不出齊玄素真正想說的內容。
這種在公開場合的講話肯定會傳揚出去,也肯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好些人不由色變,隻是又不敢去打斷齊玄素,隻能下意識地望向石大真人。
平章大真人們到底是久經風浪,不動聲色,讓人看不出其明確態度。
齊玄素當然知道這些話有一定的風險性,可他是看準了才說的。
講政治就是講正確。
關鍵在於什麼是正確,誰來定義這個正確。
現在道門有人能代表絕對的正確嗎?恐怕沒有吧。三師是三個人,就有三條心,金闕也是由人組成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有,道門也不會陷入分裂的境地之中。
現在道門最大的正確是玄聖。
九品道士製度是玄聖提出來,現在齊玄素指出這個問題,風險就在於此。所以齊玄素要提前撇清一下,聲明這是玄聖留下的寶貴遺產,必須發揚光大,隻是討論如何發揚光大的問題。
總結起來就一個意思,玄聖本意是好的,是我們這些後人執行壞了。
同時,齊玄素也不是完全脫離萬象道宮來談道門現狀,他還是點出了萬象道宮學子們普遍存在的問題,自卑又自傲,對上自稱牛馬,對下又以人上人自居,大有自我之上人人平等自我之下等級森嚴的意思。
看到上麵的人,便自艾自憐,覺得自己是隻會乾活的牛馬。看到下麵的人,又端起架子,認為自己到底是讀過書的人,是勞心者,比起勞力者是高人一等的。
你們是牛馬,那麼那些連萬象道宮都進不去的人又該是什麼?牛馬也不如嗎?
既想要跟上麵的人平等,又不願意跟下麵的人平等。
既想要跟皇帝共天下,又嫌棄普通百姓粗鄙不堪。
這就是自古以來讀書人的通病。
這是人性,卻不提倡。
清高也不要緊,功利也不要緊,就怕這種不上不下。
真要清高,無欲無求,對上不自卑,對下不自傲,無論上下都不敢把你小看了。
真要功利,那就一心鑽營,不要擺清高的架子,不要搞名士風流那一套,不要想著立牌坊。
既想要清高的名聲,可骨子裡的功利心比誰都重。
自以為是謙虛,實則是裝腔作勢。自己覺得自己是“未出土時先有節,已到淩雲仍虛心。”可在彆人看來卻是“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
不過這個話題本質上還是個引子。
齊玄素很快便把矛頭從學子們身上轉向了所謂上麵的人。
“曆史表明,我們的九品道士製度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隻是現階段產生了一定的混亂。”齊玄素接著說道,“主要就是權責不明,權力是越大越好,責任是越小越好,抓權力的時候格外強勢,推脫責任的時候又把頭縮起來了。”
“比如說上層侵吞中層的權力,一件事,上層決定乾不乾,中層決定怎麼乾,可是有些人要眉毛胡子一把抓,不僅決定乾不乾,還要決定怎麼乾,可是在上麵的時間久了,不清楚底層的具體問題和困難,想出來的方案都是飄在天上的,沒有半分可行性,就變成了外行領導內行。”
“玄聖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要建立中層機製,既能了解上層的意圖,又能清楚下層的問題,進行居中協調,承上啟下。結果上層侵吞了中層的權力,壓縮了承上啟下的空間,權力固然是大了,可起到了很壞的影響,造成了混亂。”
“這也表現為一言堂現象,進行決策的時候,自己一言九鼎,容不得半點忤逆意見,可最後追責的時候,又是集體決策集體擔責了,這怎麼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