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關就是十五,距離大選隻有半個月的時間,許多事情就來不及了,所以齊玄素必須趕在年關之前把幾件事情做成了。
第一件事就是他方才所說的,結束邊境達尊地區的所謂衝突,而且要以一個相對完美的姿態結束,本質上也是為了東華真人助選。如果結束得不好看,那麼就有被翻舊賬的可能,甚至一路追溯到由東華真人親自領導的西域戰事上麵,將此次衝突視作是西域戰事的延續,得出西域戰事未儘全功乃至失敗的結論,會讓東華真人十分被動。
東華真人力排眾議把齊玄素放到西域道府掌府真人的位置上,就是這個原因,相信齊玄素的能力,能夠確保西域的穩定。
齊玄素也果然沒讓東華真人失望,擊殺蕭和尚,為陳爭先報仇,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接下來重創蕭菩薩,隻要再順利結束衝突,就是化被動為主動。
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步,隻要按部就班就是了。
第二件事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促成東華真人和慈航真人的好事。
暫且拋開天師和地師的歸屬問題不談,隻是從大選的角度來考慮,雖然慈航真人在三位儲君中排名最末,但並不意味著她沒有支持者,如果兩人結成道侶,那麼就能讓兩人的票數集中到一個人的身上。
不過這件事的尺度不好把握,催得狠了,會讓慈航真人覺得齊玄素在逼迫她主動退選,慈航真人可不是七娘,七娘隻是嘴上不饒人,實則很包容齊玄素,慈航真人很好說話,可到底隔了一層,容易遭到厭惡,萬一激起了慈航真人的逆反心理,那就弄巧成拙了。
可要是不提,慈航真人也好,東華真人也罷,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講究一個矜持,誰也不會開這個口,更不會主動,必須有個中間人。
不少道門老人都想做這個中間人,不過效果都不太理想。一句話概括:有這個麵子的,與兩人的情分差點意思。情分足夠的,麵子上又不太夠。
齊玄素就不一樣了,情分不必說,他是慈航真人的女婿,又是東華真人的弟子,沒有比這更近的關係了。
至於麵子,以前的齊玄素可能差點意思,可如今的齊玄素已經今非昔比,當年大齊朝廷的州分上、中、下三等,同為一州主官,上州的品級比下州更高。道門也有點這個意思,不同道府的掌府真人分量不能一概而論,齊玄素做了西域道府的掌府真人,屬於排名前列,已經是九堂的候補人選,說齊玄素羽翼漸豐一點也不為過。
就算是三師,也不能再把齊玄素視作“孩子”。在孩子長大成人後,哪怕是父母,也不能再獨斷專行,不得不征求孩子的意見。
而且不同於老輩人們的倚老賣老,總不能讓老人家們低頭說一個“求”字,多少有點硬按頭的意思,齊玄素作為小輩人,主要是伏低做小,沒有這方麵的包袱。
所以齊玄素決定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一邊徐徐推進。
既然慈航真人自己主動點明了“陪跑”和“異姓天師”的問題,那麼很多話就很好說了。
此時簽押房中隻有齊玄素和慈航真人兩人,就連錢婉都退了出去。
慈航真人繞過書案,開始在簽押房內來回踱步。
齊玄素將其視作一種信號,決定更進一步:“嶽母大人,這個問題不能不考慮了。我雖是張家的女婿,但也要說一句公道話,張家大宗就連青霄都容不下,把青霄送到了北辰堂,若非大宗實在後繼無人,又有天師的意思,否則斷無妥協的可能。說句誅心之論,青霄這個張家人尚且如此,嶽母大人可不姓張,不管平日裡的關係多麼親近,張家大宗都不會讓出天師之位。”
慈航真人停下腳步,看了齊玄素一眼,卻沒有反駁。
這無疑是鼓勵齊玄素繼續說下去。
齊玄素接著說道:“我的這位張伯父當然不如嶽母大人遠矣,可站在他背後的張家諸老卻是不可小覷,哪怕是天師,這些年也沒少受他們的掣肘,正如嶽母大人所說,張家諸老不支持嶽母大人,天師之位很難爭取。”
齊玄素頓了一下,觀察著慈航真人的臉色,繼續說道:“若是競爭大掌教失利,嶽母正值盛年,還有幾十年的大好時光,總不能浪費在平章大真人的位置上。不是說平章大真人不好,而是平章大真人局限性太大,既是委屈了嶽母大人,也是浪費了嶽母大人的才能。到最後,既是嶽母大人的損失,更是道門的損失。”
慈航真人終於開口道:“那依你的意思,應該如何?”
這就是明知故問了,慈航真人要一個台階,齊玄素打算以唱高調的方式圖窮匕見:“恕玄素鬥膽直言,為了能更好地服務道門,也是為了道門和諧穩定的大局考慮,嶽母大人應該不計個人名聲得失,做好兩手準備,儘力爭取大掌教夫人這個位置。大掌教夫人本就是女道士之首,如今嶽母大人也的確是女道士之首,這個位置,除了嶽母大人,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許多人都在看著嶽母大人呐。”
話說到這個份上,慈航真人不能再裝糊塗了:“我也想了很久,也想過爭取這個位置,無奈有許多顧慮,始終不能向前一步。如果我真邁出了這一步,那麼千秋萬代之後,又會如何評價我呢?”
齊玄素沉聲道:“當年大齊太宗皇帝殺兄囚父,可仍舊是流芳百世的賢君聖主。無獨有偶,大魏太宗皇帝起兵靖難,以下犯上,同樣是聖君雄主。可見擔負天下重擔之人,功罪非常人所能論之。”
慈航真人沉默了許久,終是輕輕歎息一聲:“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