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本冊子中，夏多看到了七塔的誠意，但同樣也看到了野心，他已經能夠猜到這份新盟約成立後，耐色瑞爾會出現的形勢了。
大抵不過是集權和獨立之爭，雖然新盟約中也明確了領地的獨立地位，但隨著時代的發展，作為一個整體上的國家，的確是有很多權力需要收歸中央的。
比如統一的商稅，現在各地領主自行其事的局麵很不利於商業的發展，商業其實就是經濟，經濟不行，其他方麵也就很難發展起來了。
再比如夏多此前就有所掛念的常備軍，北地聯盟其他國家的戰爭動員力都在不斷提升，耐色瑞爾總不至於還要到臨戰時才開始征召吧？
當然，就目前來說，所謂的戰鬥力很大程度上指的是高級施法者本身，但夏多經曆過赤心聯盟投影位麵的洗練，很清楚常備軍與臨時征召的施法者之間存在多大的差異。
武器裝備那些就不談了，光是戰鬥意誌，臨時征召的雜兵就不可能比得上長期訓練、早有戰鬥覺悟的全職戰士。
順風仗誰都會打，一旦稍有逆風，缺少戰鬥意誌的臨時征召者，恐怕就成了致命弱點了。
因而，在夏多的設想中，哪怕是魔法世界，一支隨時可以出戰的常備軍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關於施法者戰鬥、研究職責的分離越早越好。
善於戰鬥的、喜歡戰鬥的，就該讓他們去專職戰鬥，喜歡研究的、擅長研究的，就該讓他們專職研究。
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這是夏多一直推崇、倡導的。
……
在珍娜提供的七塔方案手冊中，幾乎很少提及涉及未來需要集權領域的內容，這或許可以認為是七塔沒有想到那些。
但北地聯盟精靈諸國早就開始的集權改革，七塔不可能看不到這點，隻要看到了，自然不難聯想到諸多在未來必須集權的關鍵領域。
此時不說，很難說不是刻意埋坑。
因為一旦讓七塔度過此時這關，完全統合了耐色瑞爾，掌握了大義名分，這實際上就類似於夏多家鄉古代的削藩，隻要上麵想，就總能想到明麵上合乎法理的借口。
很直白的一點，塞汶頓議會的利益和耐色領主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與耐色人的利益差異就更大了。
不過夏多也無意為耐色瑞爾設計一套普遍公平、惠及所以普通人的製度來，這不現實，而且一旦製度過於完善，他的大夏領、大夏秩序又如何來奪舍呢？
……
思索一陣，夏多合上了手裡的七塔方案手冊，並將其遞還給了珍娜，珍娜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問道：
“夏多領主對這上麵的方案不滿意嗎？”
“不，我覺得很好，隻是還有一些條款仍值得商榷。”
“這——”
珍娜看著桌上還殘留有翻看痕跡的手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夏多領主對哪些條款還有異議，不妨明說，我可以將它們轉告七塔，如果能在正式磋商前解決掉一些原則性問題，也有利於儘快結束最近的混亂。”
塞汶頓盟約就是原則性問題，夏多對塞汶頓盟約的條款存在異議，自然就是對七塔方案存在原則性的反對。
這些問題不提前解釋處理妥善的話，哪怕拖到大奧術師聯席會議去，也不會有任何改善。
“當著珍娜會長的麵，我就直說了，新盟約關於七塔執政權力與領主權力的界限並不明確，看似規定了列出了權利義務，但中間存在大量模糊地帶。”
“那依夏多領主的意思要如何解決呢？”珍娜直接問道。
如果是七塔直接派人來的話，當然不可能這麼問，不然不久顯得七塔太過無能了嗎？但珍娜就無所謂了，她隻需要了解夏多的真實想法，然後將其傳達給七塔就行了。
“依我說，對於七塔執政權力的典型代表塞汶頓議會的議長以及議會下屬的各個常設機構，任何未經議會表決通過的行為都需要視為違背盟約。
“而對於領主來說，隻要不是經過議會表決通過明確禁止的行為，都應視為領主的正常權利範圍。”
其實就是針對七塔的“法無授權不可為”，以及針對領主的“法無禁止即可為”，這裡的“法”，當然就是耐色瑞爾的最高權力機關——塞汶頓議會了。
夏多之所以要這麼說，自然就是為了儘可能地將公權力關進籠子，而讓私權得以伸張，當然，這是從議會領主這一層麵上來說的。
具體到領主領地，實際上也可以套用這一套邏輯，用來限製領主權力，隻不過塞汶頓盟約的原則之一就是領地獨立，內容鮮少涉及領地內部事務要如何如何。
……
此時聽到夏多對七塔權力和領主權力劃分的明確表態，珍娜足足楞了好幾秒，才下意識地說道：
“這樣的話，七塔不就成了所有人的管家、仆從了嗎？”
在珍娜的認知中，權力如此受限且需要完全聽從另一方的授權，真就是管家、仆從一樣的角色了，雖然有些驚訝於夏多的大膽提議，但不知為什麼，珍娜潛意識裡竟然覺得或許就應該這樣才對。
“難道不是嗎？不然的話，珍娜會長認為七塔的角色應該是什麼，耐色瑞爾無可辯駁的統治者？拿著鎖鏈壓在你我頭頂的主人？”
夏多這麼一說，珍娜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完全站到了七塔的立場上，她願意過來做中間人僅僅是因為明水商會和七塔有著不錯的商業往來，且這樣的行為不會給她和夏多之間的關係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這樣她才願意過來當這個中間人，而不是因為她是七塔的下屬。
此時經過夏多提醒，珍娜重新審視自己乃至整個耐色瑞爾和七塔之間的關係，的確如夏多所說，七塔不是統治者、更不是主人。
七塔執政法理性的源頭來自於原初的塞汶頓盟約，但那時的耐色瑞爾就隻有七鎮勢力，到後來尊耐色家族為王，也僅僅隻是名義上的統治者。
更彆說後來的王權讓渡，塞汶頓議會才是這個國家名正言順的統治者，七塔僅僅繼承原初七鎮名字的領主同盟而已。
雖然七塔的執政地位得到了舊塞汶頓盟約的確定，但也從來有他們天然具備執政法理的說法。
此時，耐色瑞爾即將迎來全新的塞汶頓盟約，為了確保權力的順利整合、過渡，維持七天的執政地位很有必要，但做出相應的限製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