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水月彆院。
南宮天涯坐在床邊,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搭在林淞的寸口上,隻見他時而微提食指和無名指,時而微提中指和食指,臉上表情逐漸變得舒緩開來。
過了好一會兒,南宮天涯緩緩站了起來,把林淞手塞進被窩裡,轉身看向水靈盈月,道:“閣主,這龍涎凝波丹果然無比神奇,我剛剛為林淞把脈,發現他的脈象平緩而流暢,且節律十分整齊,經脈中的靈力還增強了不少,看樣子他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我估計就這一兩日吧,這小子也就該醒了。”
看了昏睡中的林淞一眼,水靈盈月道:“這一次我還真被嚇死了,當看見雷光轟碎向林淞和清嫿時,我整個人都呆在那兒了,大腦一片空白,還好大人反應迅速,否則這後果真不敢想……”
南宮天涯請水靈盈月坐下,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感慨道:“我在來鳳陽城之前,一直浪跡天涯,每天幾乎都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而然地就養成了一種危機意識。即便周圍看上去風平浪靜,我也時刻保持著萬分警惕,因為不知道危險何時會降臨到自己頭上,一旦麻痹大意,付出的將會是生命。”
水靈盈月微微點頭,呡了一口茶之後,道:“或許這就是閉關修煉和野外磨煉根本的區彆,等這次雙城比試結束後,我打算帶一些弟子出城去好好曆練一番,一來增加他們的見識,也鍛煉鍛煉他們隨機應變的能力,二來讓他們躬行實踐、知行合一、學以致用。”
南宮天涯道:“這倒是個不錯的注意,暖房裡長不出參天大樹,馬廄裡養不出千裡戰馬,隻有經曆一番磨煉,他們才能快速成長起來。對了,離第三輪比試還有十天時間,你有何打算?”
水靈盈月道:“我打算明天帶清嫿去寒水宮殿裡修煉,利用這幾日儘量提升她的修為,並傳授她一些靈技,用來對付尋武宗那個使斧頭的弟子。”
南宮天涯怔了一下,道:“寒水宮殿這麼快就重建好了?”
看了南宮天涯一眼,水靈盈月點頭道:“這次重建寒水宮殿,是師祖她親自操辦的,又請了另外幾位師叔祖通力合作,據說規模遠遠超過了以前,裡邊還藏有不少秘境,可以為不同修為的弟子提供合適的修煉環境。”
南宮天涯道:“如此甚好,你就放心帶清嫿進去修煉吧,尋武宗那個叫趙烈的弟子實力確實不弱,想要贏他,首先得打掉那柄百煉破雲斧,而欲達此目標,首選之法便是與之硬碰硬,但清嫿修為不及對方,很難成功,因此可采取第二種方法,利用大範圍的冰雪快速攻擊,擊穿他的旋風巨斧烈焰氣罩,如此便能一蹴而就了!”
聽南宮天涯這麼一說,水靈盈月微微笑道:“這件事咱倆想一塊啦,真是不謀而合啊,我想經過十天的修煉,清嫿擊敗趙烈應當不難。我現在擔心的是林淞,他的對手是那個叫白影夏的紫陽閣弟子,對方能擊敗古天門的陳茵,足可說明其實力相當不弱啊。”
扭頭看了林淞一眼,南宮天涯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起身道:“這個你就放心吧,等那小子醒來後,我自會帶他進密室修煉,時間也不用太久,五六天的時間足以讓他戰力提升一大截。”
水靈盈月白了南宮天涯一眼,又歎了口氣,道:“難道你想增強林淞在風係上的戰力?這隻不過是一場切磋比試而已,說白了就是互相試探對方年輕一輩弟子的底細,我想也用不著暴露林淞靈係雙修的身份吧,這麼做,隻會讓那些人提前了解到林淞全部的實力。”
南宮天涯聞言,神秘一笑道:“閣主放心,這個我心裡有數,絕不會讓他們占半點便宜的。現在時間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晚上我再過來。”
水靈盈月起身道:“這麼晚了你還回去,難道不在這裡等林淞醒來?”
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南宮天涯沉聲道:“我聽嘯飛說,這幾日他發現府外多了一些身份不明的人,我擔心要出什麼事,所以得先回去安排一下相關事宜。這樣,接下來的幾日,我也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幫林淞提升實力。”
水靈盈月臉色微微一變,走近南宮天涯,眉頭皺道:“身份不明的人?以目前的情勢而言,想要對付你的,無非是戚萬勇及其爪牙……對了,那天在比武台上,你將童不韋打成重傷,難道是天星教那幫人想報仇不成?”
南宮天涯冷冷道:“據嘯飛講,那些人麵生得很,他之前從沒有見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是天星教的又如何?若是換作以前,我多少會顧忌一些,然而現在時過境遷,他們還是不要招惹我,否則我會讓他們欲哭無淚!”
水靈盈月臉上神色複雜,剛想說些什麼,卻又打住了,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青絲後,道:“這幾日你感覺如何?”
南宮天涯臉色也不好看,眉頭皺在一起,道:“這幾日,我嘗試了不少辦法,也隻是勉強壓製住那股戾氣,一旦情緒稍有些波動,它便會蠢蠢欲動。看樣子,那道靈魂禁製已產生了裂痕,就如破鏡一樣,很難再完全封印住那個邪祟了。我現在心裡也沒底啊,不知道哪日自己就會被那個邪靈鑽了空子,占據我的靈魂,而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若真是到了那一步的話,還請閣主守正辟邪,並替我照顧林力一家……”
“大人,那個邪靈雖說現在無法驅除,情感的波動也十分不易控製,但世間萬物總是相生相克,你又何必如此心灰意懶呢?這是我用玄冰打磨的六角星芒,你把它帶在身上,可以壓製那股戾氣的蔓延;這是瓊華玉凝蓮,又名元冰寒蓮,是一種長在冰嵐山瓊華之巔的神奇冷珍,它蘊涵著無比強大的辟邪逐祟之氣,煉化後,會對陰邪之物產生極強的抑製作用,再配合玄凇玉心決修煉,如此三管齊下,我想短期內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問題。”說話間,水靈盈月取出一個冰藍色六角星芒吊墜和一朵晶瑩的玉蓮,並遞到南宮天涯手中。
輕輕握住那個吊墜,南宮天涯隻覺得一股清涼之氣彌漫全身,令那些躁動不安的戾氣迅速回收,轉眼便儘藏體內各處經脈中,絲毫不再浮動。
南宮天涯心頭一驚,道:“好強盛的玄冰之氣!閣主,這個吊墜中蘊藏的玄冰之氣,似乎要比內閣出入口的那麵圓鏡要強上不少,這是怎麼回事?”
水靈盈月緩緩從南宮天涯身上收回目光,落到六角星芒和玉凝蓮上,輕聲道:“打磨這六角星芒的玄冰,是取自天星玉璧,而這朵元冰寒蓮,則一直養在玄凝冰泉中,這二物所蘊藏的玄冰之氣,自然要比那麵圓鏡強盛許多。”
察覺到水靈盈月語氣有變,南宮天涯隻當她擔心自己,也就沒再多問,將六角星芒放入懷中貼身藏好,又把元冰寒蓮收入搜靈袋裡後,道:“多謝閣主的激勸與饋贈,有了這兩樣寶物,我想那個黑風邪祟想要再興風作浪,也沒那麼容易了。現在醜時已過,我得趕緊回去了,否則嘯飛他們又要擔心了。”
水靈盈月微微點頭,和南宮天涯一起走出了林淞房間,又和在大堂中等候的林力夫婦說了幾句話,二人這才離開了水月彆院。
水月閣大門外,水靈盈月望著那快速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自吟道:“水風空落眼前花,夜空搖曳碧雲紗。星月不知離愁思,一寸還成千萬縷。”
“這個男人,他對你真的有這麼重要嗎?你居然將天星吊墜和元冰寒蓮都送給他了,你知不知道那兩樣對你意義重大?”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水靈盈月身體一震,趕忙轉身看去。
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芸桑,水靈盈月稍稍鬆了口氣,欲言又止,苦笑一聲後,才道:“師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芸桑深深地看著水靈盈月,過了半晌,才慢慢移開目光,道:“師姐,天星吊墜乃水月閣曆代閣主護身之物,可辟除諸多邪煞妖祟,而元冰寒蓮更是珍貴異常,乃玄凝冰泉之華,可極大地提升水靈晶的品階,還能助你將玄凇玉心決修煉到大成之境……我曾聽老閣主提起過,煉化了那朵寒蓮之後,或有機會修煉成天星玉璧上的絕世靈技,而如此珍貴的寶物,可現在你居然……”
水靈盈月淡淡一笑,轉身凝望著深藍色的夜空,道:“用得其所,方顯寶物的珍貴。水月閣蟄居在鳳陽城這麼多年了,飽受欺辱,現在好不容易有這麼個翻身的機會,我豈能白白浪費?南宮天涯雖說勢單力薄,但他和聖盾宗宗主的關係卻十分密切,身後似乎還有一位神秘莫測的高手,像他這樣的人,對我水月閣的複興十分重要!師妹,你說的這些,我不是不知道,但曆代祖師無不以重回瓊華之巔為己任,我們身為水月閣弟子,又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而罔顧振興水月閣的大局?”
芸桑臉色一愣,緩緩地走近水靈盈月,默默端詳著她眼神的變化,又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僅此而已嗎?”
水靈盈月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隻反問道:“不然你以為呢?”
看著水靈盈月的笑容,芸桑輕歎了一聲,意味深長的道:“師姐,我怎麼想,那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重要的是你自己心裡是怎麼想的,一個人縱使可以欺騙全天下的人,卻無法騙他自己,因為他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水靈盈月表情很平淡,心神卻是一震,她避開那雙犀利的目光,望向天宇上的那輪皓月,許久後才轉身,卻發現芸桑已離開,正漸漸消失在樹蔭中。
“天若有情天亦老,師姐,水月閣淪落至今,除了天災,情欲之禍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想想水藍楹祖師當年的遭遇,再想想水逸涵師祖悲慘的命運……”伴隨著幽幽的歎息聲,芸桑的聲音從樹蔭深處傳出。
看著那幽深的樹蔭,水靈盈月知曉芸桑這是在提醒她,千萬不要陷進感情的漩渦中,然而人終究是人,並非傀儡之物,即便是修煉之人,在未曾徹底斬卻三屍前,一旦真的動了心,那便是情不自禁,更是覆水難收。
收起紛繁的雜念,水靈盈月快步走進大門,朝玄凝冰泉的方向走去,等天一亮,她便要帶水清嫿去寒水宮殿裡修煉,因此需提前準備一些東西。
這一夜,如果南宮天涯留在水月彆院的話,或許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但是該來的始終會來,那些曾經遭受的苦痛,就宛如陰魂不散幽靈一樣,盤踞在他心靈深處,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