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可是把趙有財給折騰壞了。
他從早晨開始,就按著薛寶軍說的,設伏、堵仗。直到薛寶軍追著野豬過來,找到趙有財,跟他正式宣布堵仗失敗。
然後,趙有財、王強就跟著薛寶軍一起打溜圍,去追那頭野豬。
一直追到中午,野豬也沒停。
這時候,感覺肚子餓了,趙有財才想起來,自己和王強身上都沒帶乾糧。從屯子出來的時候,在小賣店賒的乾糧,都送給邢三了。
於是,趙有財便提議,回新楞場去吃飯。可這時,薛寶軍從挎兜裡拿出了一個報紙包,裡麵包著的是五個大餅子。
薛寶軍說,他已經把野豬的運動軌跡摸得差不多了,三人先隨便墊吧一口,然後聯手打仗圍。由王強趕仗,他薛寶軍堵仗,趙有財截仗。
趙有財一聽,二話不說,將五個大餅子都搶了過來,然後分給王強兩個,自己兩個,隻給薛寶軍留了一個。
薛寶軍一看就不乾了,但趙有財說,你堵仗,你蹲那兒一動不動,吃那麼多乾啥?我和我小舅子,一個趕仗、一個截仗,都是體力活,不得多吃點麼?
趙有財這麼說,薛寶軍頓時無話可說。隻是他出來的匆忙,連鹹菜條子都沒切,三人就隻喝著薛寶軍帶的涼白開,把大餅子給吃了。
大餅子,都是苞米麵做的。
而苞米製成的食物,有一個特點。就是剛吃下肚的時候,沒有飽腹感。得過一、兩個小時以後,才會感覺飽腹。
所以在農村,很多人吃大餅子、窩頭,喝大碴粥的時候,都感覺吃不飽。但吃完了以後,又會很扛餓。
趙有財吃了兩個大餅子,感覺就跟什麼都沒吃一樣,但為了二百塊錢獎金,趙有財便和王強、薛寶軍配合,一起去圍那頭炮卵子。
可這一下午下來,三人是徹底服氣了,這頭炮卵子太厲害了,它帶著三個人,在這運柴道兩邊來回地轉圈跑。
哪怕趙有財三人配合,有堵、有截,可隻要人一靠得它近了,它就會繞路躲開,然後一口氣跑個不停,哪裡有針杆灌叢,它便往哪裡跑。
可即便如此,趙有財等人也沒有放棄,他們一直跟到下午四點多鐘。
按野豬的習性,這時候它們該放食了。
放食,是嶺西黑省的叫法,而在嶺南吉省,管這叫放草。但不管哪種叫法,都是野獸邊走邊吃食的意思。
那野豬既然要放食,就不會走的太快。
而這時候,趙有財、王強、薛寶軍,改仗圍為溜圍,悄悄地掐蹤,往野豬身邊摸。
按理說,這三人的組合非常強大。趙有財、薛寶軍,能入選當年的打虎小隊,就足以說明二人的實力。
而王強,他這麼多年,隻打溜圍,也最擅長這個。他打溜圍的技術,不亞於周成國,隻不過槍法和周成國比,存在著一定的差距。
可即便如此,三人掐著野豬的腳印往前摸,有好幾次,都摸到了野豬的周圍。
但這片林子太密了,又有樹枝、樹葉擋著,三人距離野豬三、四十米,但誰也看不著野豬。
他們判斷野豬就在附近的依據,是他們聽到了野豬嚼橡子的聲音。
可每當他們再往前摸的時候,野豬就會察覺到他們,然後撒腿就跑。
而關鍵是,三人互相監督,彼此間都不曾整出響動,那野豬又是如何發現他們的呢?
這樣連續三次以後,王強叫住了趙有財和薛寶軍,他把鼻子湊到二人身前聞了聞,道:「你倆身上有煙味,這豬八成是聞著了才跑的。」
聽王強此言,趙有財、薛寶軍麵麵相覷。
他們的父輩也是獵人,而那一輩的老獵人,多數都打過虎。
這些老獵人也都和後輩講過,想要打虎,在臨行的前一天,在家先抽一袋煙,然後再洗澡、換新洗的衣服。
洗完澡、換完衣服,就再也不能抽煙了。
這是因為,煙的味道,會使老虎發覺到人在靠近。
而且,由於那時候的老獵人,打圍都用洋炮,也就是鳥銃。
所以,在上山打虎的時候,槍藥必須都密封,儘量不讓火藥的味道外泄。
其實,野獸的嗅覺都很靈,它們大多都能聞到煙草和火藥的味道。
隻不過有的時候,它們意識不到這種氣味會給自己帶來死亡。
而這隻炮卵子,第一個傷它的人是牛國亮。
牛國亮是套戶,身上的煙味很重,野豬記得很清楚。
所以,當野豬聞到趙有財、薛寶軍身上的煙味以後,它就感覺很恐慌。
而野豬一恐慌,第一反應就是跑。
聽王強這麼一說,趙有財和薛寶軍都感覺有道理,然後就不攆了。
放棄之後,薛寶軍便和趙有財道彆,說他明天得回嶺南去了。
雖然這時節秋高氣爽,但薛立偉的屍體不能停在這邊。
無論如何,薛寶軍也得將他侄子護送回去,讓他的哥嫂為薛立民料理後事。
送走了薛寶軍,趙有財和王強也往家走,路上王強就問趙有財,為啥不讓趙軍帶著狗來。
老舅疼外甥,在王強看來,肥水不流外人田,錢落在自己外甥手裡,哪怕不分給自己也沒事。
可趙有財當時就說了,他請了兩天假沒去上班,這可都瞞著王美蘭呢。
現在要讓趙軍來的話,那他翹班的事不就暴露了麼?
而且,既然知道了那野豬因何兒警覺,那明早再來之前,隻需要在家洗個澡、換身新衣服就行了。
王強一聽,感覺在理,等和趙有財一起回了屯子,就各回各家了。
中午就吃了兩個餅子,趙有財壓根就沒吃飽,下午連跑帶顛兒的,他早就餓得不行了。
等進了屯子以後,他更是餓得腿肚子都轉筋了。
隻不過到家進屋一看,看見滿桌豐盛的飯菜,尤其是那道紅燜肉,是那麼的誘人。
於是,趙有財就連搞事、帶掩飾,眼看著李寶玉給自己盛了一碗米飯,趙有財就想使紅燜肉和肉湯泡碗飯吃。
可讓趙有財沒想到的是,他兒子太孝順了。
半盤子老虎菜,青辣椒、黃瓜絲、蔥絲、香菜段,用東北話說,是水了巴嚓的一道菜。
看著鋪在米飯上的老虎菜,聽著趙軍的話,趙有財看了他一眼,但見自己兒子一臉純真,趙有財狠狠地往嘴裡扒拉了一口老虎菜。
這菜,辣酥酥的,鹹鮮清爽,但讓趙有財說,卻不如剛才的紅燜肉。
趙有財伸筷,加了片切的午餐肉,兩口嚼進嘴裡,卻感覺還是剛才的紅燜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