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田老蔫小心翼翼地將銅錢撒在床鋪上,他也直接躺在上麵,有些膈人,卻讓他無比滿足。
躺了一會兒,田老蔫從中挑出十枚銅錢,握在手裡,然後將剩餘的銅錢藏進牆縫裡,拿稻草堵上,這才鎖上門,來到村裡王大娘家。
王大娘是村裡有名的媒婆,在她手中撮合的親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以前他就想托王大娘幫忙找個媳婦,可惜給不起喝茶錢,對方壓根就不搭理他。
這回田老蔫手裡有錢了,腰板也挺直了,推開王大娘家的院子就走了進去。
“喲,這不是田老蔫嘛,怎麼?又想讓我給你介紹媳婦兒?沒戲,就你這樣連喝茶錢都給不起的,養活自己都難,將來怎麼養活老婆孩子,還是彆禍害人家姑娘了!”
王大娘嘲諷道。
田老蔫直接將手裡的銅錢拍在桌子上,說話也無比硬氣:“你這老虔婆,莫要狗眼看人低,如今我在秦大人的窯廠做工,每月有五百錢,如何養不起老婆孩子?”
王大娘一看桌上的銅錢,眼睛都直了,自然也就顧不上生氣,諂媚的恭維道:“喲,你這是要發達了啊,難怪今日如此硬氣,好吧,那老婆子就替你找個婆娘,保管讓你滿意。”
“這還差不多!”田老蔫雖然心疼那十枚銅錢,不過他更在意媳婦兒,想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那叫一個美呢。
田老蔫的情況不是個例,榮縣境內的媒婆忽然發現,她們的生意好起來了,不少之前的老光棍都托她們說媒。
之前這些老光棍無一例外都是因為家裡太窮,無法成親的,這下不僅拿了窯廠的工錢,還有了穩定的高薪工作,等於是屌絲逆襲了。
消息傳出去之後,甚至有人主動要將女兒嫁過來,同時窯廠工錢待遇如此好,自然也讓之前那些沒有報名的人追悔莫及。
特彆是陶家人,一個個跑到陶老太爺麵前哭訴,想要把人還掉。
陶老太爺不屑的道:“你們啊,當初我怎麼說來著?叫你們莫要後悔,現在都來找我有何用?真以為那位縣太爺是隨意讓人拿捏的?”
“醒醒吧,瞧瞧人家這幾天乾的事情吧,人家已經是人心向背了,往後咱們隻能聽人家的,不是人家聽咱們的!”
陶家二房老太爺想了想:“大哥,我看這縣太爺的窯廠搞這麼大陣仗,真能賺到銀子?要不咱們也弄一個?”
陶老太爺搖搖頭:“暫時還不是時候,還是先等他開窯之後再看吧,這個年輕人我看不懂,還是再等等吧。”
跟陶家一樣,榮縣的其他家族也在等著看秦浩究竟要搞什麼鬼,這麼大的窯廠,還給這麼高的工錢,如果隻是燒製陶器,根本就無利可圖,殺頭的買賣有人乾,賠本的買賣沒人乾,古人也不傻。
不過秦浩並沒有急著開窯,而是先讓秦家的老窯工對榮縣這些老百姓進行崗前培訓,燒製瓷器跟燒製陶器不一樣,需要的工序更加複雜,難度也更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一爐瓷器毀於一旦,損失巨大。
這段期間,秦浩也沒有閒著,而是帶著程少商在榮縣附近的山上勘探石英礦和雲母礦儲量,這也是瓷器的主要材料。
瓷器相對於陶器來說,除了溫度的差彆之外,最大的區彆就在於陶器隻是單純的使用黏土燒製,而瓷器則是會混合“釉石”,也就是石英礦跟雲母礦,有了“釉石”的加入,瓷器會變得比陶器表麵更加光滑、精美,同時也更加耐用。
當初跟著帝巡視榮縣的時候,秦浩就發現山上有石英礦跟雲母礦,隻是當時來不及探查儲量,經過幾天的粗略勘探,榮縣附近的石英礦和雲母礦儲量相當驚人,用上個十年肯定是沒問題的。
將來這裡的礦藏開采完之後,榮縣的製瓷也已經形成規模,足以抵消外地購買運輸的成本。
隨後,秦浩又招募了一批壯勞力,進山開礦,這回有了窯廠的珠玉在前,老百姓們一個個都爭著搶著報名,秦浩也不需要再借助那些本地家族來取得老百姓的信任了。
人的破壞力是驚人的,短短半個月時間,一麵山就被硬生生挖開了一個巨大的孔洞,而那些石英礦、雲母礦也被運到了岷江邊上。
程少商正在一排古怪的機械前搗鼓著,這是她設計的水利碎石裝置,這套機械分為兩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碎石機,下放是一個個圓形石槽,上方則是用繩索吊起的石錘,石錘的動力來源自岷江湍急的水流,通過齒輪推動石錘的繩索將礦石進行初步粉碎。
第二部分則是碾石機,通過兩個巨大的石碾將碎石機雜碎的礦石,碾成粉末狀,動力來源同樣是水利。
後麵的一個池子則是淘洗裝置,將粉末投入其中,然後注入一部分清水,將雜質去除掉之後,這些濃稠的泥水就是製作瓷器的關鍵材料了,將它們跟高嶺土混合起來,再進行燒製,就能得到瓷器。
“怎麼樣?”秦浩拿出手帕擦了擦程少商額頭上的汗。
程少商嘿嘿一笑,得意的道:“這次絕對沒問題了。”
見程少商如此有信心,秦浩一揮手,示意可以進行實驗了,隻見工匠在江邊打開閘門,湍急的水流被引入一個小型水庫,在水流的推動下,第一部分的碎石機開動起來,石錘一下以下的砸在石槽裡,不時會有碎石飛出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隻是比較簡陋的初代工業產品,能保證工業生產就不錯了,反正那些碎石也砸不死人,頂多就是有點痛罷了。
很快,第一批礦石粉碎工序就完成了,工匠關閉水庫入水閥門,漸漸地那些石錘失去動力之後,就不動了。
秦浩拿起那些碎石檢查了一番,滿意的點點頭:“嗯,這次的碎石效果比上次要好不少。”
程少商得意的揚起下巴,她的天賦絕對是沒得說的,僅僅隻是靠著秦浩傳授的一些簡單物理數學知識,就能帶領工匠造出這樣初步形成規模的水利機械裝置,已經可以用天才來形容了。
隨後的碾石機效果也不錯,這套裝置就算是實驗成功,可以進行量產了。
同時,工匠的培訓也有了一定成果,秦浩讓他們把所有工序都拆分開來傳授,每個人隻學兩到三道工序,這些窯工知道將來,這就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根本,一個個學習熱情高漲。
雖然他們不能理解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照葫蘆畫瓢還是不難的,學了大半個月,用來當做學徒幫手也足夠了。
萬事俱備,前後準備了一個月,秦浩終於宣布可以開窯燒製了。
瓷器製作是非常複雜的,從最初的采礦開始到最後的烤花細分下來足有七十道工序。
第一次開窯,製作的是幾種常用碗碟,這也是製作難度比較低的器型,隨著製坯、上釉等工序就位,第一批粗坯被小心翼翼的放置進窯中。
“封窯!”
燒製瓷器溫度是關鍵,溫度要達到1200攝氏度以上,通過封閉窯口,可以有效的保持溫度。
窯口堵上,隻留下一個添柴口和一個進風口,而工匠之後就隻能通過進風口來觀察窯內的溫度變化,從而決定是添柴還是撤火,這是一個需要經驗的工種,一窯瓷器良率如何,很大程度上就在他手裡掌控。
“點火!”
隨著窯中的鬆木被點燃,火光映照下,窯內的瓷器也逐漸發生著一些肉眼難辨的變化。
整個燒製過程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按理說除了添柴和看火的工匠,其他人都可以回去休息了,但還是有不少人自發的留下來。
他們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他們隻能用這種行為向上蒼祈禱,祈禱這一窯瓷器能夠成功,這樣,他們就能繼續在窯廠工作了。
田老蔫就是其中一員,王大娘已經給他說了個婆娘,是隔壁鄉的寡婦,在漢朝寡婦在家不算什麼,何況那寡婦居然長得還很水靈。
“老天爺保佑,一定要成啊,保佑秦大人財源廣進,也能讓我們這些苦哈哈的日子有個盼頭。”
到了後半夜,田老蔫就睡死過去,等到他再度睜開眼,窯裡的火已經滅掉了,所有窯工的目光都死死盯著窯口,不少人口中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