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溝通交流其實很有趣。
說好話,未必能交好一個人,越是位高權重之人,反而越不在乎這個。
說壞話,也未必能夠交惡一個人,越是身份低微,越習慣這種交流方式。
好話也好,壞話也罷,看給誰說,又看是誰說的。
韓佑的身份挺複雜,天子親軍,陛下鷹犬。
但是這個“鷹犬”身份並不能橫行霸道。
地位不夠的人,會怕,會罵。
地位足夠的人,會唾棄。
每個人都有一個標簽,一個符號,哪怕未曾謀麵,依舊可以通過這個標簽和符號來定義這個人。
就說三國時期吧,二爺張飛張翼德,人生三大愛好,喝酒、打人、罵呂布。
呂布三大愛好呢,美女、認爹、捅義父。
曹操的三大愛好,人妻、寫詩、關雲長。
孫權,多敗少,送人頭,專業抬人進武廟。
越是有名的人,越會被烙上標簽,通過他的過往,通過他所做的事,和按照習慣將要做的事。
儀刀衛也是如此,栽贓、陷害、不當人。
就儀刀衛那名聲,彆說不乾人事了,連擬人的事他們都不乾。
這也是周老八登基後一直想要組建天子親軍但是又不想叫“儀刀營”的緣故,誰知韓佑這個愣頭青,直接大庭廣眾下沿用了儀刀營這個衙署名稱。
這也導致韓佑的風評與人品創造了曆史新低,其中也有他爹韓百韌的被動加成。
朝堂大佬們誰不知道,人家造反,都是奪城,先奪城後奪宮,再逼皇帝退位,韓百韌直接一步到胄了,說他是進京勤王的,結果進了京直接跑皇宮裡麵擒王了。
這也就罷了,人家韓百韌還不是為了當皇帝,更不是為了讓彆人當皇帝,先入京,再奪宮,奪了皇宮開始殺人,就和圖一樂嗬似的。
直到今天,很多人也想不通韓百韌當年的動機,他又是為什麼將不少世家和官員直接滅了門。
總之,就韓百韌這人,已經不是無法無天了,完全可以說是無天無法了。
老爹就是這個德行,入了城嘎嘎亂殺。
親兒子又是儀刀營統領,那孩子能是什麼好鳥?
不說其他朝堂大佬,就說孫守廷吧。
當著天子的麵,他對韓佑不褒不貶,隻是就事論事。
查稅,做的好,能賺錢,也很好。
可也僅僅隻是如此,對事不對人。
從內心裡來講,老孫不喜歡儀刀衛,如果韓佑是儀刀衛統領,他那就不喜歡韓佑。
之所以不喜歡儀刀衛不喜歡韓佑,因為儀刀衛不講規矩。
可韓佑來了,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在表達並且強調一件事,那就是“規矩”,他韓佑,是個講規矩的人。
越是位高權重之人,越在乎規矩,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這些規矩就是他們製定的,這些他們所製定規矩,也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他們。
儀刀衛就是規矩破壞者,韓佑如果講規矩的話,那儀刀營自然沒什麼可忌憚的。
孫守廷很開心,可惜,他開心的太早了。
韓佑伸手入懷,將戶部主事連文喜的供狀抄錄拿了出來,雙手呈到了孫守廷麵前。
孫守廷定睛一看,後槽牙開始癢了,上火的前兆。
將抄錄的供狀交給孫守廷後,韓佑開了口。
“工部主事連文喜之子連信,入莊,賭錢、借錢、輕薄姑娘、喝酒喝醉、誤傷了周王,大逆不道,說他是天子。”
簡單的說了一下,韓佑又將另一份供狀拿了出來,上麵原原本本記錄了事情始末,連信從入莊到被抓住,乃至挨了多少鞭子,一五一十,一字一句,沒有任何修改或是春秋筆法。
“不瞞您說,原本學生是想以其他手段拿住連文喜之子連信,從連信口中了解連文喜這戶部主事如何貪墨邊軍糧餉的,誰知連信…”
望著供狀的孫守廷擺了擺手:“無需多說,連文喜不過小小主事,老夫倒是知之甚少,不過其子連信卻知曉一二,確實是個混賬東西惡名累累,在京中的名聲也僅次於韓府惡少韓…額,僅次於某些紈絝子弟了。”
韓佑暗罵了一聲老逼登,坐回凳子上了。
直至孫守廷看完,韓佑笑著說道:“老大人如何看的。”
“七年。”
孫守廷望向屋外,目光幽幽:“短短七年,單單是連賊知曉的數額,便足有一百七十六萬四千餘貫,可謂駭人聽聞,此賊,必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