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白扔掉了鑿子,撒腿跑開了,跑上山坡,他要去找韓佑。
他不是為了道歉,而是想要問一件事,一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事的事。
風白隻是覺得胸膛中憋著一口氣,不是怒氣,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並不認為韓佑是對的,可也不認為自己是錯的。
站在法理上來講,韓佑是錯的。
可對旬縣百姓來說,他又是對的。
風白,想要知道到底是對,還是錯。
可惜,他已經沒有資格了,失去了見到韓佑的資格。
之前,他沒有珍惜這個資格,伏魚象為他爭取的資格。
現在他失去了這個資格後,才知道伏魚象用心良苦。
被兩名南軍老卒攔在外圍,風白這才意識到,儀刀營所有軍士中,隻有南軍老卒才能靠近韓佑,那些舞弊考生,連看一眼韓佑都容易挨揍。
在此之前,風白有著無數次的表現機會,在韓佑眼前表現的機會。
兩名算是平日與風白交好的南軍老卒,已經抓住了刀柄,極為冷漠。
“風白。”左側南軍老卒眯著眼睛說道:“你莫要再去煩少爺,若不然,可不是挨頓打便能了結的事了。”
風白臉一紅,撒謊道:“小弟去認錯。”
“認錯?”
南軍老卒樂不可支:“少爺心善不與你一般見識,你說招惹便招惹,你說認錯便認錯,你他娘的當你是誰。”
風白梗著脖子叫道:“小弟不過是據理力爭罷了。”
南軍老卒滿麵譏諷之色:“少爺貴為天子親軍掌刀人,得了天子口諭後連夜出城,馬不停蹄一路趕來,要和當地的一群狗官惡紳鬥智鬥勇,還要集結人手挖山救人,長垣四千餘名百姓,足足四千餘名百姓,他娘的不是四千多根草,耽誤一刻不知要死上多少百姓,你據理力爭,據理力爭,你他娘的有什麼資格據理力爭!”
南軍老卒越說越氣,一把推開風白:“若是據理力爭能救四千百姓,老子陪你據理力爭一年,十年,百年,你風白據理力爭,能救四千百姓?”
“可…”
風白越說聲音越小:“可濫用私刑,被授人以柄。”
“風白,老子告訴你,少爺敢救人,就不怕授人以柄,能用救人這種事來中傷少爺的,便是不想救人之人,不想救人便是畜生,你風白與少爺據理力爭,與畜生有何區彆?”
風白啞口無言,仰頭看向山坡上那個蹲在青石上的身影,胸口中那團氣,漸漸消散了。
這一刻,他知道了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錯與對,皆在百姓二字。
為了百姓,再錯,也是對。
害了百姓,再對,也是錯。
青石上的韓佑似乎是注意到了風白的目光,望了過來,嘴裡嘟囔了一下,看口型識字,傻比。
不止是伏魚象對風白失望,韓佑也是如此。
韓大少爺不想搭理風白,今天不想,以後也不想了,他現在正在取經,聽著縣府大人張緹的心路曆程。
張緹已經接受了命運,被吊在那裡,似是自言自語,也似是對韓佑訴說著什麼。
“陛下有三宮六院,我張緹…我張緹有兩三個妾室,算不得什麼,那時,那時我隻是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