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匠人與殘廢乞丐的離去,沒有在繁華的長安城激起一絲波瀾。
無人會在意他們的離去。
即便是嚴格排查可疑人員的城門守衛,在看清他們的樣子後,也會皺著眉屏住呼吸,一臉嫌棄又不耐煩地揮手驅趕他們出城。
這樣一些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滿身臭味又創造不了任何價值的人,對長安城而言,是多餘的累贅。
可他們不會想到,就是不被他們所容忍的這些弱小的存在,在凝結起來的時候,也會爆發出讓天地都震蕩的力量。
從這日起,每日都有乞丐出城。
他們或麵黃肌瘦疾病纏身,或衣不蔽體殘缺不全,總之每個人都長著一副活不到明天的樣子。
他們是瘟疫,是城門守衛和長安豪貴避如瘟疫的人。
而現在,這些瘟疫要自行離去,懷揣著對未來和命運的忐忑,去往一個傳說中才存在的聖地。
他們希望那是屬於他們的新家園。
……
北地王府。
蕭去疾進了宮,鐘行外出回來後便陪錦晏看書,看了沒一會兒,他就開始犯困打盹兒。
在他快要睡過去時,他聽到了錦晏的聲音,“表兄,如今街頭還能看到無家可歸的流民嗎?”
鐘行的腦袋瞬間清醒。
他端正身體,神色認真,頷首道“不多了,一連幾日,我都沒在主街上看到過行乞的人…我派出的線人來報,這些日子以來,每日都有數十流民商戶匠人離去。”
錦晏問“這麼短時間內,如此多的商戶匠人乞丐離去,官府就沒有任何舉措嗎?”
鐘行卻搖了搖頭,“每日進出長安城的人不知凡幾,幾隻‘螻蟻’的離去,自然不會引起太大的動蕩。”
沒準,官府正在竊喜,少了這些動亂存在,他們便不會再被上方責罰,便可以高枕無憂升官發財了。
說罷,鐘行看向錦晏,“怎麼,哪裡不對嗎?”
錦晏道“官府是官府,那陛下呢?”
鐘行一愣。
官府所想,不也是陛下所想嗎?
不!
不一樣!
鐘行臉色大變,“你是說,天子仁德,不願意看到長安城有乞丐出現,卻也不允許他們投奔他地?”
錦晏看著他,反問道“如果是你,你會讓他人知道那些乞丐都是在你的地盤上活不下去後逃出去的嗎?”
鐘行搖頭。
儘管他不是天子,但若站在天子的角度,那麼乞丐奔逃一事,便是在挑釁天子的權威,是在打天子的顏麵。
作為天子,又如何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所以……
鐘行麵色一沉,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遲了。”
鐘行心下一沉,似乎沒聽見一樣,繼續往外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錦晏撿起了不知何時落在地上的書,喃喃道“太遲了。”
這是長安。
天子要殺人,是不會留餘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