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等人皆是愣了神,有了天書在手,始皇帝似乎不是不可救也。但天書畢竟是天人所留,且不說其中意隻有專業的人才能看懂,就連那字也不是常人能識。
雖說看扉頁時還算順利,但畢竟是有些猜測在其中的。
往後的便是有關煉丹,即便是猜,也是一定要能對的上真正的意思。
“不死之藥?”
難道真有此丹藥?究竟是上將軍蒙恬看錯了,
還是說……
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一口氣。
如今可是不能憑著感覺猜了。
徐福深吸一口氣,頭腦有些發昏,他凝目一看,隻見扉頁上確實端端正正寫著四個大字。不過四個大字中,他僅識得一個,便是”不”字。
天書上所書”不”字與如今大秦統一的文字區彆不大,緊緊隻是頂上一橫之下,一個不大的圈圈,再其下的一豎兩側,左右皆有兩點。
“不”取自象形造字法,其與刻在甲骨上時有所不同,也不過是多了頂上一橫。而如今眼前的字,同”不”字,隻不過頂上一橫之下,沒有那個方正的圈罷了。
甲骨上時,亦沒有此圈。
對於看不過少古之巫者甲骨占卜的徐福來說,這個字一眼便能識得。
至於其他三個字,同徐福所識的截然不同。
“死”的造字法乃是會意。
所謂死,人之夕也。陽之夕落,人之夕死。
論起舊時甲骨之上,又有象形之意,死,人之囚也。其形態更像是將人困在籠中,視為死。
除這二者外。
又有從歺從人一說,所謂”歺”同”惡”音,此部一出,所見之字,素來同死亡有關。
而眼前這個字,怎麼瞧著,即沒有人囚之意,又沒有人夕之意。
唯有最後一者,有待考究。
再說”之”字,””出也,此字有破土之意,更有”支”一說,取自草木滋意生長,筆鋒當銳,而非如今毫無破土之意。
而”藥”字,金文時,是行聲造字,取艸行,約聲。從艸艸)從樂約),故取約中y的發音,合艸中ao的發音而成。
至小篆時,”藥”變為會意字,意為以草藥為主,治愈百病。
徐福頭大,眼前的字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不死之藥”,或許是蒙恬將軍理解錯了?
徐福道:“不若,再往後看看?”
“聽尋仙使的。”蒙恬答應的很乾脆。
徐福一驚,看來這上將軍亦是沒有把握。他接著往後翻,十餘頁後便見了儘頭。
徐福尷尬一笑,看向有些懵逼的扶蘇和蒙恬,“想來,上將軍所言,就是”不死之藥”了。”
“茲事體大,勿要猜測。”扶蘇道。
徐福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若是始皇帝本來還吊著一口氣,吃了自己看錯的藥駕鶴西行,那誅九族都不足為過。
他抬手擦了擦額間的汗,重新返回方才那一頁中。
若此時徐福能知道,待到後世漢時,有位叫許慎的寫了本《說文解字》必想擁有!若是再配上後世的《新華字典》,他如今的痛苦,迎刃而解。
徐福並不氣餒,畢竟是天書,輕易就能看懂,豈不是人人皆可得知。
天書上這些字看似與秦之小篆截然不同,然而卻隱隱一脈相承,往往同一個字之間,兩個寫法毫無聯係,卻能夠從字形上猜出,而且每每有妙到毫顛的感覺。
這其實也是正常,漢字原本就是建立在象征符號上的組合文字,隻要認識那些象征符號,比如一個圓圈中加個點代表日,自然就能夠從日字中對照出某種固定的變化。
無論字體如何改變,象征符號都不曾變過。
即便是有其他的造字法,也不過,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和假借六中。
但在嚴格意義上,轉注和假借乃是用字法。四種造字法,究其根本,也是離不開最初的象形符號。
漢字是一種極其高明的文字,分單體和組合兩種。單體不用說,就是象征符號本身的變種。而組合體亦不過是多個象征符號湊在一起,比如日月齊聚,便是明。其中,日月為象形。而明,便是在象形的基礎上,引申出的會意字。月亮還未落下,太陽便已經升起,可不就是黎明嗎?
更關鍵的是,縱使是後世所創文字,或者已經發生了較大變化的文字,又可以用另外一個原則去辨識,那便是一個符號為偏旁,表其意,另外一個符號則表其音。譬如金文中的藥字,從艸艸)從樂約),艸行,約聲。這亦是在符號的基礎上,引申的行聲字。
最後一種指事造字更是方便,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上下”二字。小篆中,此二字尚沒有最後的兩點。橫之上有豎線為”上”,橫之下有豎線為”下”。
徐福暗自給自己打氣,區區三個字,難道我還不能確定下來!
沒錯,不是如前文一般大概猜著讀出來,而是必須要確定。
其關鍵便在於第二”死”字上。
死,人夕也,但寫起來不會這般寫,而是從歺從人。
“可有筆墨?”徐福僅是想是很難猜透的,不如寫下來更直觀些。
“有,吾為尋仙使取來。”蒙恬起身,去了方才他和扶蘇坐談之處,取來筆墨。
徐福從蒙恬手中接過筆墨,將身子伏在地上。伸手寫下一個”歺”。
此字越看同天書上這個”死”字有相似之處,究竟是哪裡像呢?
徐福眼前一亮,”歺”部,如今已經寫作”歹”部。若是將其上的橫延伸,再寫一個匕,不正是此字了嗎!
他幫忙將自己心中所想畫了下來,又將”匕”字單獨寫了出來。
“尋仙使果真聰慧!”扶蘇讚歎道。
如今”歺”部雖已寫成”歹”部,卻也是剛有演變,知之者甚少,更彆說爛熟於心了。
隻是這個”匕”。
徐福蹙眉,“相熟,卻也不熟。”
扶蘇同蒙恬和徐福看此字的方向不同,在扶蘇眼中,此字恰好是匕首的匕字!
秦之匕不同於現在,乃是一人弓著身子向下。寫法與如今是無異的,隻是看起來不大像。若是頭向左轉45度看小篆中的”匕”,便同如今行楷中的”匕”一模一樣。
“尋仙使,此乃”匕”字!”扶蘇說著,便將地上的布轉了一個方向。
徐福一震,正是一個匕字!
歹人拿著匕首,除了死,還有何字?!
“如此看來,這真是”不死”二字!”徐福說完,便開始往前翻著,他指著扉頁上的幾行字,“公子且看,這裡天人有言,”今窺天人之道”此一句雖亦是吾猜測,但大抵意思不會錯。這個”之”字,同第三字一樣!”
“不死之……”扶蘇將前三個字念了出來。
“藥!”徐福補上了最後一個字。
如今翻開天書的位置,正是”丹”的範圍,如此,後麵跟著的一定是不死之藥的煉製之法。
扶蘇大喜,“竟然……竟然真被吾等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