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無比地後悔,不該當著許舒的麵,談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砰的一聲,許舒又是一個膝撞,鐵主任又如抽了筋的皮皮蝦,軟倒在地。
“不意氣用事,還叫年輕人!”
許舒扯斷了桌上電話線,從外彆住大門,揚長而去。
五分鐘後,他抵達了三號樓。
大樓門禁處,十多個灰服保拱衛在側。
許舒大大方方出示了鐵主任工作證,說奉鐵主任之命,來通報緊急情況。
鐵主任能量果然巨大,保安隊的頭頭一聽說是鐵主任派人來的,親自頭前帶路。
三分鐘後,許舒抵達了501大會議室。
能容納三百人的大會議室,坐了近百人。
中間的主席台上,分兩側,排了長長的會議桌,二十多個麵帶書卷氣質的中老年,皆捧著茶杯落座。
會議桌中間的發言台後,三十多歲、氣質儒雅的陸巡正侃侃而談,“謝教授說的以上史料,幾乎都是公曆六百年以後的,公曆六百年以前的呢,距離明安公生活年代,更近的史料呢,根本拿不出來。
公曆五百七十五年,也就是安朝十三年,安慶宗遊薛城,聽聞平湖有明安公祠堂,特意遊覽彼處,誤以為平湖是明安公隱居地,立碑作,後世以訛傳訛,又因安慶宗的影響力,後世到來的人墨客漸多,史料和字也就跟著增多。
但這些史料,顯然戰不住腳的”
陸巡才從宣講台上退下,一個麵容清臒的灰袍老者登上宣講台,“如果小陸教授不讚成我提出的史料依據,為何不反駁我那幾條地理依據呢”
宣講台上爭論得極為熱鬨,許舒的出現,仿佛一粒微塵,落進湖麵,沒有掀起丁點漣漪。
他在台下找了個位子坐了,靜靜聽高台上的爭論,時不時有鎂光燈撲閃,刺得眼睛不舒服。
台上在爭論著什麼,許舒一清二楚。
他在鐵主任辦公室直接打電話問研討會的具體地點,並非無的放失。
準確來說,若是想露臉,他也可以參加今次的研討會。
因為,他也收到了相關請柬。
此次研討會的核心內容,是確定明安公張諫的隱居地。
張諫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輔左庸帝,掃平叛亂,中興華朝,立三帝,相四朝,忠心耿耿,功在千秋。
更難得的是,他以權臣之身,而得善終,並得到華朝後繼之君極大的感念。
其品格、功業,堪稱後世臣的楷模。
這樣一位流芳百世的賢人,無論如何想不到,在他死後一千多年,薛城和彭城會因為他的隱居地誰屬,鬨得不可開交。
戰火,最先是在大周教育出版社爆發。
第三版的教材上,明確指出彭城為張諫隱居地。
彭城因此大打張諫牌,甚至抓住有聲電影大發展的風口,在彭城投拍了張諫出山的電影,鬨出巨大影響。
引發薛城方麵強烈不滿。
本來,張諫和薛城也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而在張諫生活的時代,彭城歸薛城統屬。
薛城也確實能找到不少支持自己的論據。
兩城一吵吵起來,問題就鬨大了。
沒想到正在敏感關頭,郵政係統又來添了一把火。
新發行的郵票,也製作了張諫隱居題材的郵票,卻把薛城當作張諫隱居地。
這下,彭城方麵不乾了。
雙方越吵越熱鬨,報紙也紛紛跟風,一直平靜的史學界難得遇到這麼熱鬨的題材,也跟著吵吵起來了。
因此衍生的風波,久久不靖。
中樞負責教育和宣傳的教宣廷,便命在史界影響力最大的春申大學牽頭,搞了這個研討會,為張諫隱居地做一錘定音。
舉辦研討會的風聲才傳出,薛城、彭城兩地的衙門,倍加關注,提前發力。
因此,研討會一開始,眾多的專家就分成氣旗幟鮮明的兩派,展開激烈辯論。
“以上,是我對大家觀點的總結,但這些觀點都不新鮮,在座諸君必定耳熟能詳。近來,關於張諫隱居地,臨江仙提了個很妙的詞,曆史地理觀。
按臨江仙的論述,當時彭城和薛城之間,隔著一條如今已不複存在的漢水。我仔細查閱過戴安的水經,劉夢澤的河書,的確找到了這條漢水。
如果按隱居地屬彭城說,明安公豈不在當時的叛軍駐地隱居,以他的謹慎,是萬萬不會如此行險的。所以,單憑這點,就足以推翻彭城說。”
宣講台上,滿頭銀發的李成鳳教授發言完畢,台下頓起竊竊私語。
前麵所有的發言,皆沒起到這樣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