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社長皺眉道,“如此斷案,是否太過兒戲,如果尤憲超是演的呢,倘使尤炳軍天生涼心冷肺,不善哭泣呢?”
劉縣丞道,“二尤誰是誰非還重要麼?滔滔民意已生,公論已成。”
曹社長道,“這,這太草率了,倘使尤炳軍不服,再度上告,又該如何?”
劉縣丞冷笑,“借他十個膽子!
爭墳案能延宕這些年,沒有充足證據是一樁,更大原因是民間沒有形成共識。
此刻,尤憲超一哭,尤炳軍呆若木雞,是非已成公論。
尤炳軍再敢上告,是嫌牢飯滋味太好麼?”
曹社長倒吸一口涼氣,“按您的意思,這位許大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去盤問到底誰是誰非,就是要搞這一出原心論案。”
劉縣丞緩緩點頭,低聲歎道,“到底是中樞來人,不服不行呐。”
曹社長道,“倘若尤憲超和尤炳軍都哭出聲來呢?”
劉縣丞道,“這種可能性不大。即便提前告知你曹社長,許大人要如此論案,當著這數萬百姓的麵,你曹社長當真能做戲哭出?”
曹社長搖頭,“我哪有那能耐。可這到底非是萬全之策,若二尤皆俱表演天賦,都哭出聲來,許大人這一套可就玩不轉了。”
劉縣丞笑道,“概率太低,哪那麼巧?縣尊,您說呢?”
宋永鐘凝重的臉上閃過一抹微笑,“是啊,哪會這麼巧。即便是真這麼巧,想必許大人也有後手應對。
這不,一切都按照許大人預料的上演,此案算是破得徹底、乾淨。”
許舒一拍驚堂木,“尤炳軍,你還有何話說?”
尤炳軍麵如土色,拜倒在地,“小民,小民……拜服。”
他當然想狡辯,可事已至此,他的任何狡辯都是蒼白的。
孝道,乃是時下社會各階層的最大共識。
起祖墳,都哭不出聲,任何說辭,都會被視作詭辯,不會有任何人同情。
一個不好,許舒便能大刑伺候。
尤炳軍深知其中利害,自不敢往槍口上撞。
尤炳軍這一吐口,此案再無懸念。
許舒一拍驚堂木,宣告了判詞。
尤憲超勝訴,尤炳軍罰銀三千,充給縣中公學,枷號三日,以儆效尤。
從開審到宣判,前後不過十餘分鐘,一樁延宕七載的疑難案件,便破了個明明白白。
圍觀數萬百姓無不大呼痛快,不多時,臥龍崗上俱是歡呼“許大人神明”的聲音。
宋永鐘、劉縣丞也連道“佩服”,要設宴為許舒賀。
許舒直言,尚有公務傍身,不敢懈怠,竟在臥龍崗上,便與二人作彆,隨即,飄然遠去。
…………
黑河茫茫,龍崗蒼蒼,如酥小雨浸潤,彆有風光。
晨曦才吐,寂寂龍崗上,涼風習習,三道黑色身影,撞破龍崗的寂靜。
三人直躍上崗來,掠過昨日才鬨過天大熱鬨的尤氏祖墳,徑直向西,直抵崖壁。
三人借披鬥篷,各持鐵鏟、鐵釺、鐵鎬,顯是要作開鑿工程。
三人才站定,左右鬥篷客才要動手,卻被居中的鬥篷客叫停。
兩人皆茫然地盯著居中的鬥篷客,居中鬥篷客指著地上和其他處不一樣顏色的泥土,忽地,轉過頭來,目視曠野,高聲道,“許大人,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