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很快就發現了一件怪事,這小賣鋪隔三差五的就沒有深圳的報紙賣,這是咋回事呢?開始我以為是我去晚了,被人買走了,這麼說來,在這裡還有和我一樣想法的人,那算不算是誌同道合者啊?果真如此的話,可以借來看看,就像當初在成賢的時候經常去蹭姚帆的《體壇周報》一樣。後來發現不是這麼回事,老板告訴我說,這是惠州在搞地方保護主義,刻意不讓深圳報紙入境。
那又是什麼原因呢?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深圳特區報》銷量太好,而《惠州日報》卻無人問津,政府隻好出手了,強令規定不準售賣深圳的報紙。可是,賣報紙的也不傻啊,賣你的《惠州日報》,一天賣不出幾份,我賠錢賺吆喝啊?你既然這麼亂搞,我也不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就給你來個暗度陳倉好了。他奶奶個腿的,這算是什麼事啊。
7月23日,我在第26版發現了一個加拿大公司的招聘廣告,招外貿跟單員,要求英語流利,外貿專業。簡簡單單兩行字,並沒有其他的什麼特殊要求,我覺得這個很合適啊,就把簡曆寄了一份給龍華鎮創藝禮品廠行政部胡麗麗小姐。
24號報紙沒有來,25日在報紙夾縫裡發現一家石岩的工藝品廠招聘業務跟單員,要求英語聽寫流利,待遇優厚。下午下班的時候,趁著辦公室的人都已經離開了,我跑了上去,趁機把簡曆給傳真了過去,又怕萬一對方沒有收到,那就白費力氣了,所以我又傳了一遍才離開。
28號上午,我正在車間上班,忽然接到了一個來傳呼,我一看區號是彭城的,哎?老家誰呼我啊,第一反應是苗榫打來的,可是平時都是我有事聯絡他的,他找我能有什麼事呢?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是我時來運轉,文華大廈那家西薩摩亞公司通知我上班了?
哈哈,雖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我都幾乎快忘記這個茬了,可是有沒有這種可能呢?就是他們發現之前招進去的人不適合這份工作,甚至還不如我,也懶得再去重新招聘了,於是就想到了我呢?越想越覺得我這個思路既合慶又合理,絕對有這個可能的,不禁略微有些小激動。
其實是我內心深處已經厭倦了現在的工作,在心底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離開這個地方了,所以才會有這種想法,才會胡思亂想的。管他結果是怎麼回事,我得先去回個電話啊,不過這是上班時間,又不能跑出去,隻能去辦公室了。於是,我招呼汪榮華一聲,讓他幫我看一下機器,便向辦公室跑去。
路過經理辦公室的時候,我迅速的瞄了一眼,發現李經理果然又出去了。我偷偷的跑到雲麗那裡,輕輕的叫了聲,雲姐。
雲麗抬頭一看是我,麵帶微笑,問道,有事嗎?
雲姐,我家裡人有事找我,您看我能不能借個電話用一下?
雲麗合上手裡的文件夾站了起來,指著她桌子上的電話說,我正好要去倉庫核對資料,你就在這裡打吧,打外線先撥九,聽到“滴”的一聲後再撥號碼。
嗯,好的,謝謝您,雲姐。
彆客氣,打電話時候小聲點,用完趕快回去,彆讓其他人看到了。說完,她嘴巴朝旁邊一撇,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立馬明白了她的善意的提醒,小聲說道,好的,我明白,雲姐,您慢走。
看著雲麗消失在視線中,我左右瞅了一下,看到沒有人注意我,連忙縮在椅子裡,趴到桌子上,撥通電話小聲的問,喂,請問是哪位呼我?
二哥,二哥,是我啊。話筒那頭傳過來一陣急促的熟悉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妹妹,是妹妹。
小妹啊,你現在在哪裡啊?成績出來了嗎?考得怎麼樣啊?家裡都還好嗎?
我激動的聲音都變了,一連串的問題被我一股腦的拋了出來。自從6月份一彆,兩個多月了,我都沒有和她們通過信,而且她們卻經曆了人生當中最最重要的一次考試,作為她們的哥哥,我不能陪伴在旁邊,不能為她們指點迷津,不能為給她們出謀劃策,不能為她們加油助威,這一切都由她們獨自去應付,獨自去承擔的,我這個做哥哥的慚愧啊,想到這裡,我的眼睛不禁模糊了。
二哥,你放心,家裡都好著呢,我和三兒現在就在學校呢,成績今天已經放榜了。
是嗎,那你們都考了多少分啊?
問完這話,我的心頭不由得一緊,好像又回到了1994年的那個夏天,曾經等待成績的那段時光總會隱隱約約的在眼前不時浮現,放佛發生在昨天一樣,夏至未至,放榜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
有人說:等待是一種煎熬。尤其是等待一個能夠決定前途和命運的結果時,這種煎熬更是倍增,我也未能避免的被卷入到了這場煎熬的漩渦中。
我想用睡覺的方式來把這段時間替換,可是躺在床上,終究是輾轉難眠。於是又坐起看書,屁股剛一碰到凳子上,卻又如坐針毯似的。
放榜前的那天夜裡,我一夜輾轉反側,不知道第二天自己會麵臨什麼樣的命運,雖然心裡有數,可是這個時候,那一絲忐忑卻被無限的放大了。我早早的就爬起來了,草草吃了幾口,就去坐車了,幾經輾轉,到了學校。
一路上碰到了很多早就已經到了的同學,他們有的歡天喜地,如沐春風,有的悶悶不樂,如喪考妣。那是肯定的,從這一刻起,大家就會分裂成兩個世界的人了,有的人進了向往的象牙塔,儘可以規劃自己的人生,儘可以抒寫自己的夢想,而有的人要麼求學之路就此打住,要麼收拾行囊再戰一年,可是明年的結果會如何,尚是個未知數啊!幾家歡喜幾家愁,真可謂“起落人生處,莫抒悲喜情!”
那一刻,想要迫切的知道成績,又害怕知道成績,想要早點結束這一刻,卻又害怕這一刻的到來。忐忑、焦急、不安等等,種種矛盾的心情都一股腦湧來,感覺被擠壓的要透不過來氣似的,急需人工呼吸。
在成績榜上搜尋著自己的名字,第一遍竟然沒有找到,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又按了按砰砰作響的胸口,然後又閉上眼睛靜靜的定了定神,再從尾巴看起,時間在這種煎熬中一分一秒的流逝著,該來的不會因為你的恐懼而遲到一秒,也不會因為你的著急而提前一分,所有的躁動,所有的不安,終將在某一刻歸於平靜。
終於看到了,看到了,“唐正天654”,妥了,妥了,那一刹那整個大腦都是空白的,隻有654這個數字一直在腦子裡縈繞著,當年的那感覺直到現在,我仍然是記憶猶新啊,所以我想電話那頭的妹妹和弟弟一定也是一樣的。
我629分,三弟643分,我沒大考好。妹妹的聲音小了很多,隔著話筒都能感覺到那頭她愧疚的神情。
可以了,已經很好了啊,按照去年的分數線,你去南醫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啊,既然已經能達成自己的目標了,就彆再埋怨自己了,過去了就要向前看了,今年的投檔線大概什麼時候能下來?
還要過幾天才能下來,我們王老師說,估計今年的一本線應該在585分左右。
奧,那就更沒有問題了,不要再擔心了,你的高中生涯已經翻篇了,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準備一下,開始你的大學生涯吧。
嗯,知道了,二哥,你在那邊還好嗎?聽了我的話,妹妹的語氣果然一下子歡快了很多。
我啊我跳槽了,不在原來那家工廠了,現在這家廠是台灣人開的,工資高了200塊,我剛來沒有幾天,現在正在車間實習呢。我裝作輕鬆的樣子回答道。
奧,太好了。二哥,我們等會兒就直接回家了,按照以往的慣例,一本的錄取通知書估計要8月10號左右才能下來,到時候我們還要再來學校的。
那也行,你們就先回去吧。到家時彆忘記給咱娘說一聲,叫她彆擔心,我這裡一切都好。
嗯,我知道了。二哥,我一個縣城的同學給我找了個活,一起在服裝店賣衣服,一個月給300塊錢呢。
服裝店?你去實地考察了嗎?靠譜不?我有點擔心,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我前幾天就去看過了,是她小姨開的店。她小姨最近要去廣州,浙江那邊去看一下貨源,可能要去的時間長一些,所以準備臨時請人給看一下,而且是我和我同學兩個人一起看的,我晚上就住她家裡的,你就放心吧。
奧,你同學這次考了多少分?
她考了582分,她報的是徐醫,也沒有問題的。
奧,那應該是沒有問題,隻要不是麻醉專業。她家裡都有什麼人啊?
是的,她沒有報麻醉專業。她爸爸是徐礦的,半年才回來一趟,家裡就她和她媽媽兩個人。奧,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們平時下班啥的可要小心奧。聽到這裡,我的心才放了下來。
嗯,知道了。二哥,三兒在旁邊呢,他要和你說兩句。
二哥,二哥,是我啊,你工作順利吧?我還沒開口呢,就聽到三弟在那頭很興奮的喊了起來。
三兒,考得不錯啊,和預期的差不多啊,恭喜你奧,我這邊還行,剛換了工作,工資漲了兩百塊,已經上班有半個月了。
管,二哥,那你安心工作吧,收到通知書,讓姐再呼你。
行,那你們趕快回家吧,我發了工資就給你們寄回去。
好的,二哥,不耽誤你上班了,那我和姐就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奧,那我掛了,有事再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