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了每次從羅湖車站坐車的時候,都能看到香港種牙的廣告,聽說那個和真牙一樣,可以用力,吃東西都不是問題,於是趕忙問道,請問咱們這裡可以種牙嗎?
李醫生笑了一下,說,你還知道這個啊?
我點點頭,表示在我在深圳上班,經常看到很多醫院的廣告說可以種牙。
李醫生“奧“了一聲,說,怪不得呢,這個得去上海,彆說咱們醫院了,就是市裡醫院現在都還沒有這個技術呢,不過你放心,鑲了牙,隻是平時要注意一些,不影響吃東西的。
奧,這樣啊,那以後有了條件再說種牙的事吧,現在還是先鑲上,解決吃飯的問題,關鍵是,拖的久了,可就真像人家醫生說的,很快左右兩邊的牙都會鬆動的,最後的結果就是全掉光了。
梓彤帶著妹妹一起拿著醫生開的單子去一樓的收費處交錢,這邊辦公室裡,醫生伸手從一個小冰櫃裡拿出了一個小碗,往裡麵加了一些粉末,又加了一點水,然後用雪糕棒那樣的小木片在碗裡攪活了半天,最後搓成了一個小方塊,讓母親放到嘴裡,然後使勁咬,幾次都說不合適,結果最後母親接連咬了四五次才成功,原來這是在做牙模呢。
母親“呃呃”的幾乎要吐了,一臉痛苦的連問醫生這個是什麼東西啊,怎麼那麼難聞啊。
醫生說這是牙粉,然後又說了一堆材料比,我們也都不大懂,母親卻像懂了似的連連點頭,說,好,好,我懂。這一下又惹得大家都笑了......
這樣子就算完成了第一步——牙模製作,那接下來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安裝了啊?我們都是這麼想的,所以妹妹就問了一下李醫生,下個禮拜能過來安嗎?
啊?李醫生笑了,說,哪裡能有這麼快啊,至少都得要一個月左右。
什麼?這下子輪到我們驚訝了,不就是做個假牙嘛,怎麼要那麼長時間啊?
李醫生解釋道,你們不知道,這個假牙啊,在咱們彭城都做不了的,需要寄到上海去做的,這一來一回光是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就得十天半個月的......
奧,怪不得呢,那咱就慢慢的等唄,反正母親也經常騎著三輪車來鎮上賣菜,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到醫院來問問唄,隻要假牙到了,就抽空來安上就是了。
可是李醫生又笑了,說,嗬嗬嗬,你們想簡單了,哪裡有這麼容易啊,就算是裝上了,也不一定就會合適的,根據我的經驗,幾乎沒有一次就能完全沒有問題的,這個啊,主要是要先裝上,然後還需要慢慢的根據自己的感覺,一點一點的調整,打磨,直到合適為止.......
下樓的時候妹妹順便把繳費單子遞給了母親,讓她到時候來的時候彆忘記拿單子了。母親不認識字啊,所以便問妹妹多少錢,妹妹說,782塊,母親頓時就有些後悔了,念叨了半天,說個不停,說自己已經帶錢來了,怎麼你們還去交啊,哎,沒有想到就鑲這麼幾顆牙還要這麼貴,早知道這麼貴,就不來了等等.......
我們也懶得理她,母親就是這樣的人,為了兒女,多少錢都願意花,為了自己,能省則省,能不用不就不用,其實這也不能怪母親,她小從小大就是在一個大家庭裡長大,就算是平時省吃儉用,也經常挨餓,自己有了家庭之後,一大堆孩子,一張張嘴等著要吃東西,自己當然更是不敢花一分錢了......
我們一行人在鎮上轉悠了半天,其實沒有什麼好買的,無非就是買了兩斤油條和幾斤糕點帶了回去,接下來的幾天,就是在家裡幫助父母乾一點農活啊,或者約見一下同學,朋友之類的,倒也快活......
7號,妹妹要回學校了,臨走前約定暑假去深圳看看,不湊巧被母親聽到了,當場就告誡她說,你可不能去奧,你還沒有畢業呢,去乾什麼啊?又不能找工作,再說了,深圳那麼遠,天遠地遠的,到時候肯定免不了要麻煩你二哥二嫂的,他們都還要上班呢,哪有工夫管你啊.....
聽了母親這一番說教,本來還很開心的妹妹立馬就變得沉默不語了,梓彤趕忙把她給拉到一邊,塞給了她2000塊錢,告訴她沒事,不要聽母親的,老人家嘛,都是這樣的,等她放暑假了,直接從南京過去就是了,不過可不是白去的,到時候要幫她看店子才行。
這時候,妹妹才露出了笑臉,高興的走了......
第二天下午,我們也辭彆了家人,前些天那就已經和父親,母親商量過啦,請他們抽空的時候找人給看看日子,過年時候我們就回來辦婚禮。
臨走前,我就問母親,家裡不是有張郵政儲蓄的卡嗎,以後我每月把錢給恁打到卡上,什麼時候恁要用的話就直接去鎮上取就行了,也不用那麼麻煩了,每次收到錢還得拿著單子跑鎮上一趟。
母親連忙擺手,笑笑說,不用了,不用了,其實也不麻煩,還要,你們倆隻要能顧好自己就行了,家裡現在也不缺錢,你們不要再給家裡打錢了,出門在外,不容易啊,娘知道的......
既然母親堅持,我也就同意了,直到多年之後,我才明白,每當鎮上郵遞員拿著彙單,在眾人的注視中,在一陣車鈴聲中喊著“唐家的彙款單,深圳來的……”,母親的心情是那麼的舒暢,那表明她有個兒子在外麵,惦記著她,想著她,孝敬她呢,作為母親,以兒子為傲.
母親以我為傲,反過來,我也同樣也以我的母親為傲,在我的心裡,她就像玉皇大帝一般重要,慈母萬滴血,生我一條命,還送千行淚,陪我一路行,愛恨百般濃,都是一樣情,即便十分孝,難報一世恩.萬千百十一聲長歎,歎不儘人間母子情.
我長大成人之後,經曆了社會的艱辛之後,時常就有一幕出現在我的夢裡,在一個寒風凜冽的冬天早晨,母親艱難的拉著一平板車大白菜去集上賣,雖然一車白菜也有幾百斤,可是便宜啊,隻要幾分錢一斤,彆說每次都賣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