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說,啊?天哪,這麼遠啊,這個把月都是一直在海上走的?
我笑了,說,是啊,是啊,那當然了,咱們和美國之間的這片不叫海,叫太平洋。
奧,那個俺知道啊,五大洲七大洋嘛。
嗬嗬嗬,對,對,對。還有,這用貨去美國啊,也可以用飛機,就是運費太貴了,一塊錢的東西,送到美國,估計光是運費就得要兩塊錢,恁看看,這運費都超過貨物本身的價錢了。
是的,是的,俺以前也知道美國就在咱們腳底下,可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原來這麼遠啊。
嗬嗬,那可不是啊......
中午去海鮮館吃了海鮮,很多菜母親並沒有覺得有多好吃,可是對於這個清蒸石斑魚,她是真心覺得好吃,那就好啊,隻是她要是知道了這條魚300塊錢,估計也就不覺得好吃了,嗬嗬嗬。我們點的這條魚有二斤多呢,魚肉經過蒸製之後已經炸裂,除了少許蔥花外彆無其他配菜,淋了豉油和熱油,看著自然炸裂的魚肉頓時食欲大開,隻有新鮮的活魚才能蒸出這樣的賣相。我趕緊下筷子夾了一塊肚子上的肉遞給母親,她不要,說自己來,我放進嘴裡,哇塞,q彈軟糯,滑嫩無比啊,這點綴著少許豉油和蔥香,特彆的能襯托出原本的鮮味。
本來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地瞞著母親,就是怕她知道價錢,可是最後還是被母親發現了,當她聽說這一頓飯花了一千多塊的時候,心疼的不得了......
2號去了筆架山,帶點零食,曬了個舒舒服服,清清爽爽的日光浴......
3號,哪兒都沒有去,準備好好的在家休息一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景振跑過來了,說他上次借的錢花完了。
管啊,沒問題,我問他還要多少?
他低著頭小聲說還要1萬。
我二話沒說,帶著他直接到民樂村口的銀行取了一萬塊給他,他仍然和上次一樣,匆匆忙忙回去了,等我回到家裡,梓彤一看我一個人回來了,便問我道,正哥,我問你件事啊。
啊,什麼事?
你說這景振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怎麼感覺他怪怪的呢?
什麼真的假的?
我是說他吃的什麼藥啊?怎麼可能一個月不到就用了一萬多塊啊?這肝炎又不需要做手術,就是吃點藥而已啊,哪怕是進口的,也不會這麼費錢吧?
我還沒有回答呢,在一旁的母親聽到了,也忙問道,那孩子得了肝炎啊?嚴重不?我這裡倒是有個土方子,很有效果呢,之前咱家裡恁三羔哥得了肝炎就是用這個方子治好的,你要不要問問他?
我笑了,擺了擺手,說,不用,不用,他都吃了一個月的藥了。再說了,恁那個土法子,也未必合適呢。嗬嗬嗬,還有,萬一不行的話,再耽誤人家治療了可就不好了,他現在都是瞞著他們工廠的,要是工廠知道了,肯定會把他給開除了的。
母親點了點頭,說,奧,那也是的,那也是的。
可是母親接著又自言語的說道,將將聽梓彤說,他都過來借兩萬了?
嗯,是啊,上個月恁來之前才拿了一萬。
奧,這樣啊。國兒,我之前可是聽恁大舅說過我大舅是鎮醫院的醫生),這個肝炎好像也花不了那麼多錢啊,這孩子是你同學吧?
我點了點頭,說,是啊,大學同學,但不是一個班的。
母親不無憂慮的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你是做好事,不過,咱們最好也要留個心眼,彆讓人給騙了。我覺得梓彤說的也對啊,如果隻是拿藥,再怎麼著應該也用不了那麼多錢吧?是不是他有什麼事沒給你說啊?
我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了,說,應該不會吧?他一天到晚在廠裡上班,一個禮拜才休息一天,能乾什麼呢?娘,我就給恁說吧,這家夥還是很老實的。
母親搖了搖頭,說,不,不,你可太早下結論,我就問你,恁大舅可夠老實的吧?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母親一看接著說道,你那時候還小,恁大舅有段時間讓人設套學會了賭博,結果輸了不少錢,又不敢給家裡人說,最後被人債主給度上門來了,鬨得多大啊,恁大妗子又是要上吊,又是要喝藥的,最後還是恁爺出麵給解決了的。所以啊,這老實人往往會乾出不老實的事啊,你還是留心一點為好。再說了,你那也是為他好,要是他真的乾了什麼事,早知道,咱也能早點幫幫他,不然的話,這樣一直借錢,早晚都是個無底洞啊,他要你連問都不問就給,反而是害了他啊,你說呢......
母親的這番話讓我陷入了沉思,說實話,這不無道理啊,其實我一直以來對景振說自己生病了才來借錢的事是深信不疑的。首先,我想報恩於他,畢竟當年他幫了我,雖然說我還給他的已經遠遠的超過了他當初給予我的,可是這份情不能忘啊。
其次,這個時候我手裡有錢啊,本來我就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現在看他那可憐兮兮的樣,我更不可能見死不救了啊。
可是,這冷不丁的聽了母親和梓彤都這麼一說,一時間,我內心裡也不禁有些動搖了,我撓了撓頭,想了半天,沒有說話,梓彤看我不說話,又說道,正哥,其實我一直都沒有說呢,我真的覺得景振的這個病來的很突然啊,你說他會不會就像媽媽說的,真的有什麼事瞞著咱們啊?
這個我真的說不上來啊,於是,扭頭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虛的回道,這...個...應該不會吧?
說實話,雖然我嘴硬,其實我的內心早已經泛起了波瀾,是啊,正常來說,景振的這個花錢速度的確有些太高了,也許有人就說了,人家看病呢,這一個月花了一萬塊,哪裡就算多了呢?你這也太小瞧人了吧?
嗬嗬嗬,您彆誤會,如果放到現在的年代來看,當然不算多了,你隻要進了醫院,就算是感個冒,也可能得花個萬兒八千才能走出去的,可是這是在20世紀初啊,您想想看,一個工人辛辛苦苦一年下來工資也不過能攢個五六千塊錢,就算是關內的白領,每個月工資三千塊錢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可如果除去衣食住行這幾大塊,說實話,到了年底,我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大部分人是存不到一萬塊的。這麼一算,我想您就明白了,景振他一個月不到就花掉了一萬來塊,而且,他自己一個月還有一千五百塊錢的工資呢,這麼的大手筆,的確是有些不合常理。
其實母親和梓彤的意思我很明白,她們並不是介意我借錢給景振,隻是擔心景振彆出了什麼事,最後把我給搭進去了。可就算這件事是個坑,是個圈套,那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不過,我必須得她們婆媳倆一個解釋啊,那我也就隻能實話實說了。
梓彤一聽,忙問道,啊?正哥,你什麼時候找他借過錢的啊?
那還是三年前吧,有一次我去惠州找林月,結果誰知道在半路上遇到搶劫了。
母親和梓彤幾乎同時喊了起來,啊?搶劫?大白天的就遇到了?你受傷了沒有啊?
特彆是母親,喊的同時直接就伸手掀起了我的背心去查看,眼神裡充滿了疼愛,緊張和無措。我笑了,趕忙輕輕拍了一下母親的手,示意她說沒事,真的沒有受傷,那些人隻是搶點錢,是不會傷人的,當時車上的所有人把身上的錢都掏給了劫匪之後,他們就離開了,我手裡當然也是一分錢都沒有了,我算不錯的了,趁亂把手表藏到了屁股底下,不然也得被他們給拿走。
母親和聽抿著嘴巴,伸長了脖子,認真的聽著,我有些後悔給她們說這事了,於是忙又說道,你們彆擔心啊,還好的是,那個地離林月工廠也不算太遠,隻有十來裡路吧,我便步行去了那家工廠,本以為到了廠子大門口,問一下保安,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林月了,到時候借到錢回去就是了,梓彤知道的,就像原來我們在坪地的那家廠一樣,就算是問問出來的人,說不定都能找到人的。
梓彤點了點頭,緊張問我道,那你找到了嗎?
我搖了搖頭,說,誰知道等我到了才發現,乖乖,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們知道嗎?那家廠居然有兩萬多人啊,那你們想想,我隻知道林月在這家廠裡,具體是哪個分廠,哪個部門,我一無所知啊,這種情況下要想找到林月簡直就是大海撈針啊。反正當時我都快絕望了,天又熱,走了十幾裡路,連買瓶水的錢都沒有了,這時候是又渴又餓啊,我一著急,差點就暈倒了。哎,古話說,吉人自有天相,你們知道我遇到誰了嗎?
梓彤忙搭道,是景振吧?
嗬嗬嗬,是啊,我正蹲在門崗那裡不知怎麼辦呢,忽然景振從裡麵出來了,直奔我而來,說實話,我和他在大學時候不是很熟,甚至都沒有打過招呼,不過他是認識我的,畢竟我是也是學生會二把手,算是個名人啊,哈哈哈。景振不但請我吃了一頓牛肉麵,然後還借了兩百塊錢給我,再然後,我就回去龍崗了。
這事都過去好幾年了,我早就沒有放在心上了,現在隻是以第三人的視角平靜的給她們婆媳倆講述了一遍,而母親卻不行了,她聽我說完了之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潸然淚下,她提起衣角擦了一把眼淚說,這樣啊?唉,我的孩子不容易啊,娘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麵肯定吃了苦的,可是沒有想到還遭過這麼大的罪啊,國兒,你做的對,人家既然在咱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咱們一把,那咱們現在什麼都不用說,能出多大力就出多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