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青瓦院裡,方才吃飽了睡下的女人從廂中爬出。
她長到如此體型,正常出門已是不可能了。
從擠窄的門框硬擠出上半截身子。
身側白細的皮膚,都被門框擦出條條血痕。
卻卡在了最胖的腹部。
肉層層堆疊的肚子,緊緊卡在門框,勉力硬擠許能擠出。
但女人怕疼,一吃痛便停下。
然腹內饑餓驅使她出來尋吃的。
於是她便陷入了兩難境地。
圓潤藕節似的肉胳膊四處扒拉,試圖拆掉門框。
她胖嘟嘟的手背上,生著一些圓溜的小窩窩。
這般有些幼態的形態,衝淡了一些她體型帶來的違和與可怖。
吳老四見她嫩藕似的手沾了灰,忙上前去拉。
看見丈夫,這女子眼睛一眨委屈掉下淚來。
“我想去尋你呢。”
一顆顆清透的淚水,從她眼裡擠出。
吳老四舉高手臂給她擦拭眼淚,哄孩子似的說“我馬上救你出來。”
便是這般可怕的體型差,也能看出兩人恩愛。
邵姓逸夫咽了口唾沫,小心靠近趙鯉,壓低了聲音問道“趙千戶,我這兄弟是不是……”
“被迷惑了?”
這幾個字他聲音格外的低,說得也格外快,深恐被那女子聽見。
同樣在旁看的趙鯉搖了搖頭“不是。”
妖靈惑人,大差不差就是那麼些手段。
被迷住的人,也大多精神恍惚,倦怠憊懶。
但吳老四身上並無這些症狀。
他臉色不好,腰佝僂更像是伺候人時受了勞累。
其餘的精神很正常,雙瞳也未有白線。
吳老四如此嗬護,當是他發自本心想要嗬護這女子。
趙鯉忍不住撓了撓頭。
竟在這遇上了不離不棄的純愛係。
趙鯉和紹姓逸夫對話時,吳老四正抱著他妻子碩大的腦袋輕哄。
手輕輕摸著她頭頂上編得有點亂的辮子。
隨後便要去尋東西來破門框救人。
趙鯉上前道“我來吧。”
被卡的女子臉上還掛著淚珠,見趙鯉疑惑側了側頭。
“你是誰?為何來我家。”
她問話聲音、形態都像是小孩子。
趙鯉一抖手,解開裹著佩刀的布“我是你們的鄰居,見你們有麻煩,便來幫忙。”
趙鯉隨口胡謅的話,這女子深信不疑。
她點了點頭,下巴肉肉晃蕩“謝謝你,回頭叫我相公給你做魚吃。”
趙鯉微笑謝過,手握刀柄上前。
靠到近處,趙鯉嗅到一股味。
一些食物的味道,一些汗味,還有一股淡腥味,類似魚卻夾著一股蘭香。
距離近了,趙鯉又看這女子的雙眼。
果如紹興逸夫所說,確是一雙圓而無神的眼睛。
趙鯉突然一怔。
某樣記載於極偏僻書籍中的東西,浮出腦海——饞燈。
靈能局檔案處外圍,有一些可對外公布的資料。
其中有載,在靈能局初建時,曾有一個肇慶人送來盞怪異的燈。
燈中盛著透明的油脂。
點燃燈後,照歌舞宴席,美味佳肴分外明亮。
若是點燈製醬洗衣,或是讀書紡績則燈芯火焰黯淡。
因這些特性,這燈被稱呼為饞燈。
燈中油脂,來自陽江水中的一種魚。
肇慶縣誌記載,這種可以提煉油脂的魚,分雌雄。
雄魚發短叫海和尚,生在海中,雌魚發長為懶婦魚,生在江河。
曾聞過懶燈點燃香味的前輩,將這種氣味詳細記錄了下來。
腥而有蘭香,正合眼前女子的身上味道。
當然這女子不可能是饞燈,她是煉製燈油的懶婦魚!
相傳,懶婦魚曾是家婦,懶織績,溺死水中後化為魚。
在岸上似山豬,入水則化為蛟螭般的巨魚,雙乳垂腹,後背有孔通頭,氣出呲呲作響。
看出眼前女子真身,趙鯉再抬頭看她。
果見她雙側口角隱約裂開。
若是再不想法子,恐不日便要生出山豬似的彎曲獠牙。
趙鯉歎了口氣,拇指緩緩推出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