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合圍,士卒嘩變,唯一的徒子,也不顧恩義了。
他突然發現,這一生的所學,終究是淺薄不堪,無法輔佐明主,於亂世開辟一方新朝。
踏踏,這時,到處都是乍起的腳步聲。
“軍師,蜀人來攻!”無數涼州將士,大聲驚喊。
司馬修沒有回頭,撐著身子,抱著沙狐,艱難往前走。不多時,在他的身後,便響起了廝殺以及慘叫的聲音。
“老師,莫非你還有後手!”韋秋在後,也跟著急喊。
“無了,就義吧。”
“我韋秋天縱之才,還未躋身天下五謀,還未輔佐涼王開辟新朝,我、我如何甘心啊!”..
司馬修慘笑起來,繼續往前走。直直走到了一處山岩之下,約莫是累了,他才抱著沙狐,咳了幾聲,慢慢席地而坐。
“玖,你入林吧。”
沙狐似懂人性,跳出了懷抱,卻沒有逃入山林,反而是護在司馬修的身前。
那一年的戈壁大漠,一個求學少年背著書籠歸來,於風沙肆虐之處,救下了一隻渴水的幼狐。
“你以後便叫小玖,你且跟著我,且看著我,我雖出身寒門,但有一日,我司馬敬謀的名頭,要響徹天下!”
玖,似玉非玉,黑色之石。一如他的人生。
昂——
沙狐慘叫著,被羽箭穿透了身子,在血泊中掙紮了幾下,再也不動。
司馬修沉默閉眼。
樊魯冷靜地收了弓箭,讓開了一條路。賈周亦是一臉沉默,從撥開的士卒中,緩緩走了出來。
“毒鶚。”
“涼狐。”
兩人相視一眼,忽然都露出了笑容。
“我便知曉,你會過來的。”司馬兄理了理染血的袍子,重新拾了一根枯草,紮起了披散的頭發。
“在死之前,總想著來見見你。”
“司馬兄,莫非還有另一計。”賈周拄著拐杖,徑直往前走去。樊魯臉色大驚,要跑過來攔住,卻被賈周平靜推開。
“無了,此番,是你毒鶚技高一籌。”
賈周歎了口氣,在司馬修的身邊,同樣席地而坐。
兩位名滿天下的大謀者,在寒風之中,終歸像對老友一般,坐在了一起。
“在入成都之時,我便發覺了不對。我在想,若是有人引我入蜀州,便是一場死局。但我那會已經沒了退路,接連的失策之下,這一回若是無法成功。”
“董文並非明主,此次事情不利,或者司馬兄半途而返,他定然不會再信任於你。”賈周補了一句。
“賈兄,你知我的性子,是不可能投蜀的。若賈兄仁善,讓我飲盞熱茶,等會就上路吧。既不投蜀,我這般的人,當永絕後患。”
賈周痛惜長揖。
“吾主的性子,雖然暴戾乖張,但不管怎樣,他終歸是我選的人。”司馬修麵朝西北,跪地三拜,繼而,才在賈周的扶持下,慢慢站了起來。
“隻求賈兄,替我堆個小墳山,清明年祭,都無需敬水酒。但有一日……天下太平,勞煩賈兄通告一聲。”
“司馬敬謀拜謝。”
賈周沉默鬆開手,司馬修踱著腳步,抱起了狐屍,慢慢往前走去。
“準備,搭弓!”樊魯沉聲下令。在他的身後,百餘人的步弓,開始搭起了箭矢,瞄準司馬修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