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昏,天明。
一線關裡,到處都是屍體。不少的百姓舉著火把,幫忙清理著屍體。
城門已經破敗不堪,火油燎燒過的痕跡,還殘留在這狼藉之中。城外的食腐鳥,不斷低低地盤旋,待沒有人走動,便會齊齊撲落下來,啄著死屍飽食。
硝煙還在彌漫,直直升上天空,將整片雲色,都染得汙穢不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北渝人的強攻之下,一線關已經失守。但於戰略而言,北渝的常勝小軍師,終歸不敢冒險,趁著苗通還沒趕來,急急回師渡江。
“三千人,五千的民夫,守著三個舉世名將,十幾萬的大軍,足足九日的時間。”黃道充眼睛發紅,看著床榻上的人。
“若讓我說,這天下名將,欠於將軍一席!”
“於將軍莫死!”
門外,先是一個百姓孩子跑來,哭著喊了一聲。不多時,又有許多百姓走了過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悲痛難抑的神色。
“於將軍莫死啊!”
“於將軍身中五箭,又受了七八刀,力氣和精血都耗光了。在第六日的時候,他便一直站著不倒,沒有吃食,沒有喝水,我雖然是個醫人,但窮其一人,都沒見過這般的人物。”
“醫人,於將軍可還活著?”
“有氣兒,但卻是彌留之氣。先生放心,早些時候,陳鵲神醫已經在趕來了。先生勿怪,我講句難聽的,即便於將軍大難不死,以後也會成為屍人。”
“何謂屍人?”
“無法動作,便如行屍走肉,需要人幫著喂碎食。但這些,還是往好的方麵說,若是於將軍今夜挺不過去,便、便要殉了。”
黃道充垂頭落淚。
他已經忘記,曾經作為一個八麵玲瓏的糧王家主,許久沒在彆人麵前,露出這副矯情模樣了。
“不管如何,亦不惜一切,都要救活於文將軍!來人,增派五百人手,日夜巡邏,謹防北渝小軍師留下奸細,務必守住郡守府!”
……
襄江之上。
常勝站在船頭,滿臉都是疲態與不甘。這一計何其的精妙,千算萬算,算到了跛人,算到了徐蜀王,算到了西蜀的兵力,卻算不到……一個名不經傳的於文,拖了他們九天的時間。
“軍師勿要自責。”申屠冠走來,安慰了句。不多時,蔣蒙也跟著走來,三人並肩而立,遠眺著前方的江岸。
“這事兒怪不得軍師,我與申屠兄,都有些輕敵了。”蔣蒙也安慰道,“但話說回來……這於文,當真是出人意料。”
常勝歎出一口氣,“我性子謹慎,在定計之前,曾經查過於文的情報。我發現,他當真是普普通通,並無出奇。武進士入朝,積攢了好幾年的軍功,才有了擢升。隨後袁小侯爺清君側,他結識了徐蜀王,兩人一路走到現在。”
“但不管是拒北狄,還是入蜀,還是攻打妖後,攻打東陵,他都不算出眾,遠不如晁義苗通這些人。這種錯覺,讓我也以為,他當真隻是一個庸將。”
“軍師,我等還有機會。這江南,遲早有一日,會再打過來!”
先前是破關了,但時間拖得太長,江南各路人馬,已經聚起了兵勢,再長驅直入,若短時間無法打出威勢,搶占南麵的西蜀糧城。那麼,隻會成為一頭困獸,被慢慢困死。
“軍師,是否趕回鯉州大宛關?”
常勝垂頭沉思。
“若我是跛人,收到江南的情報後,極可能會從定州出兵。若是我的建議,還是先趕回大宛關,力保我北渝疆土不失。”
“於文,拖住的不僅是我十幾萬大軍,更是我北渝的鯨吞之勢。可恨,亦可歎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