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隆帝的旨意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很多時候,一道旨意降下之後,一係列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一開始的時候顯隆帝還認為征集十萬民夫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可是沒有想到,竟然如此的容易,如此的輕鬆。
按照大周律法,凡是大周臣民都依照律法必須服徭役。
隻不過有錢人可以花錢去雇傭窮苦人家替他們去服徭役。其實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所以要想征集十萬民夫,隻需要官府一級一級的攤牌下去即可,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難度。
有的人之所以會覺得困難主要還是因為各層關係在其中,不好得罪。
但是有了聖旨之後,這些反而也就不需要過於的去考慮了。
因為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皇帝降下了聖旨,誰敢不遵誰敢不從?那是不要命了還是怎的?
當然了,有的時候興許也會出現一些偏差。
比如說在具體執行的過程中,若是有的人家使了銀子的官差可能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們去找乞丐或者其他的窮人頂替。
這些乞丐和窮人呢得了這些人家的銀子也算是心甘情願的去參加徭役。
這和富貴人家花錢雇人過堂挨板子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彆。
本質上都是花錢辦事。
正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許多看似辦不成的事情隻要錢已到位那基本上就順遂了許多。
所以這些衙役早已對此見怪不怪了。
既然大家能夠有錢拿那自然沒有必要卡著不放。
隻要能最後湊夠攤牌的任務就並不是什麼難事。
很多時候問題就出現在了一些細節上。
細節沒做好沒處理好,自然而然的造成了許多不必要的問題。
但是如果能夠將細節處理好的話,其實這些問題就根本不是問題了。
衙役們的態度其實一直都很好說,官府的話隻要完成了攤牌的任務也不會多說什麼。
最後就是聖上滿意,朝廷滿意,各級官府也吃了個滿飽。
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自然是所有人都滿意的。
當然了很多時候也會麵臨一些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有些人爭搶著服徭役。
大概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是皇家的工程,應該會有很多銀子和賞賜拿吧。
但是抱著這種心態的人恐怕要失望了。
因為顯隆帝降下聖旨,本次服徭役,除了官府管飯以外,並不提供額外的銀兩。
所以官府最多管吃,連包住都不包,更不用說其他待遇了。
這些爭搶著服徭役的人恐怕是要欲哭無淚了。
但是有的事情就是如此,隻要一選擇之後基本上就沒有了任何回旋的空間,沒有了任何回旋的可能。
...
...
興善坊,張宅。
“呼...”
呼出了一口濁氣之後,張家員外將五十兩的銀子塞到了宋捕頭的手裡道:“宋捕頭啊,您老千萬要收下這銀票啊。便是拿去給弟兄們喝點酒那也是極好的啊。”
“唉,張員外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是我沒有把話說清楚嗎?這次縣衙攤牌下來的任務是你們坊必須要出五百人。本來給你們坊定的是八百人,但是考慮到你們坊多的是老弱病殘,縣尊大老爺已經是開恩了。按照規矩,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的適齡男子必須要服徭役,這是大周律法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的。你莫要叫我為難啊。”
“可,可律法是死的,人是活得啊。小老兒就這麼一個獨苗苗,要是這個時候無法把他留在身邊,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那小老兒可就是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了啊。”
“瞧您說的這話,倒像是我在為難您似的。您隻有一個獨苗那得問您自己或者是您的婆姨去,跟我在這裡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都是當差的,上麵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你要是讓我們為難,我們就隻能讓您為難,最後大家誰都下不來台,最後誰麵上都不好看,您說這又是何苦呢?”
麵對著宋捕頭的話,張員外麵色大變。
“哎呀,宋捕頭啊,您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咱們倆說到底還是鄉親呢。這同鄉之間互相幫襯不是很應該的事情嗎?如果不能夠做到互相幫襯的話,那至少也要照顧一二啊。您這麼做不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嗎?我真的就這麼一個獨苗苗啊,我得留著他給我養老啊。還請宋捕頭網開一麵,一定要收了這銀子啊。”
“起開起開,休要在這裡撒潑胡鬨。你這個樣子,叫我如何是好?我是跟你同鄉不假,不過很多時候靠的是法理不是情分。要是大家都尊奉情分而誤了法理,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就亂套了?”
“哎呀,宋捕頭,這個時候你不幫我還能有誰幫我啊。小老兒真的就隻有這一個兒子啊。無論如何您也一定得幫我啊。要是您不幫我的話,小老兒就一頭撞死在這裡。一頭撞死在你麵前得了。”
“哼,張員外,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軟的不行你偏要我來硬的?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完全可以連你一起鎖了去服徭役。你希望是這樣的結果?”
見宋捕頭放下狠話,張員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宋捕頭,您不能這麼狠心啊。是不是我給的銀子少了?那我給一百兩,一百兩!”
“哼,一百兩就想要將我打發了嗎?你以為是乞丐嗎?”
“啊,那您說要多少錢。您說要多少錢我就給多少錢。”
“至少也要五百兩。”
“什麼,五百兩...”
張員外聽到這裡之後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這個宋捕頭也忒貪心了吧。五百兩銀子,那也太多了。
“這...這一時間小老兒也籌措不到這麼多現錢啊。”
“幼嗬,誰不知道您張員外是興善坊的大財主。要是您連五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那豈不是整個興善坊都沒人能夠拿出五百兩銀子了?您這是拿我們當傻子呢吧?”
“哎呀,不是的,不是的。小老兒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小老兒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這個意思。”
見宋捕頭誤會了,此時此刻張員外嚇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小雞仔一樣,腦袋更是搖晃的猶如撥浪鼓一般。
“嘿嘿,誤會?我怎麼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誤會呢。”
宋捕頭這個時候時候絕對不能鬆口,因為張員外已經怕了。這個時候要搞錢就得狠下心來?
同鄉?同鄉算個屁啊。
跟銀子比起來同鄉的情分真的就是跟個屁都不如。
宋捕頭一口咬死五百兩不鬆口,張員外雖然肉疼,但也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能夠順遂了宋捕頭的意是不可能過去了。
為了保住兒子不去服徭役,他也隻能忍痛拿出五百兩銀子。
是,他是很有錢。
但是他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現在,叫他平白無故的拿出五百兩給一個外人,他的心能不肉疼嗎?
但是就算是現在心裡再肉疼也沒有辦法。
因為這是要保住他的獨苗苗兒子啊。
他的兒子本就是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扛腳不能提的。若是遇到了凶狠一些的衙門監督的吏員那可就是九死一生啊。
那些家夥可是人手一個鞭子,隻要抽下去頓時就能夠抽的一個皮開肉綻,那可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所以張員外這個時候就算是再肉疼也得使銀子,銀子沒了可以再賺。但要是他這個兒子沒了,以他現在的年紀要想再生可真的是太難了。
張員外這個時候就是再難也不可能在兒子這個問題上做出任何的讓步了。
必須要拿出一些銀子直接把這些家夥砸暈,也好讓他們明白張家是不差銀子。
其實說到底不就是個錢的事情嗎?
隻要能夠舍得花錢其實本就是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
張員外忍痛掏出了五百兩的銀票送到了宋捕頭的手裡道:“這是五百兩銀票,還請清點一番。”
“嘖嘖嘖,張員外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嗎,咱們也不會這麼難做。好了這件事就這樣吧。我跟縣尊大老爺去說一說,大概他也能夠懂你的意思。不過啊有一句話我可得說在前頭,那就是你們還是得去找到一個頂包的人。有了頂包的人那是怎麼都好說。但要是沒有頂包的人我也不可能幫你太多。你這五百兩銀子啊掏的不虧,保住一個兒子呀。就你那個兒子瘦成麻杆一樣的,根本頂不住這麼高強度的工作,要我看啊沒多久可能人就沒了。所以啊你是一定要好好的想清楚了。這一次你這五百兩銀子是花的相當值當的。有了這五百兩銀子之後,我也不是獨吞了。實話告訴你,這一級一級的上麵都需要打點。真正能夠落到我手裡的十有其一其實也就不錯了。”
“呼...”
“宋捕頭說的對,宋捕頭說的是。剛剛小老兒是被豬油蒙了心,這才會說出那些胡話,還請宋捕頭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啊。”
“得了得了,你心裡明白就是了,我也不會跟你較真的。誰叫咱們是同鄉們。同鄉之間不就是應該互相幫襯嗎?有道是在家靠兄弟,出門靠同鄉。對吧,張員外?”
“是,是這個理。”
“哈哈哈,那我就不打擾了,我還得去彆家呢,告辭。”
“慢走,慢走...”
張員外目送著宋捕頭走遠,隨後狠狠的啐出了一口濃痰。
“呸,還說不是錢的問題。我拿出五十兩銀子的時候你連瞧都不瞧一眼,但我一拿出了五百兩,你立刻就喜笑顏開了。見錢眼開的東西,你也配跟我提同鄉。”
...
...
終南山,浩然書院。
“明允兄你聽說了嗎,顯隆帝那個狗東西要在長安城修建一個什麼通天佛塔,要征集十萬徭役呢。”
“什麼,竟有此事。”
聽到旺財提及此後趙洵也是吃了一驚。
十萬徭役,這可不是個小數字啊。
有的時候趙洵真的覺得顯隆帝的腦袋裡裝的是不是漿湖。
但凡是個正常人也不會做出如此決定的吧?
嗯,顯隆帝肯定是不正常的人。這一點應該是沒有任何懸念的。
“唉,所以我說有的時候我搞不懂啊。畢竟有的時候顯隆帝表現的還是很正常的,但是有的時候就跟沒有腦子一樣。你說一個人能夠同時在這兩種狀態之間進行切換,也可以算的上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了。”
“哈哈哈,就是說啊。所以我覺得顯隆帝可能是真的被人下了降頭了。這件事應該還是跟慧言法師有關係吧?”
“哎呀,明允兄你真的是料事如神啊。確實,這件事就是跟慧言法師有關,應該就是慧言法師提議然後攛掇的。不然以顯隆帝的那個豬腦子應該也是想不出這個法子的。你說說看啊。顯隆帝這廝是真的沒有腦子啊。本來一件很簡單能夠想明白的事情可他就是不去想。還是說慧言法師忽悠的能力實在是太強了,直接把顯隆帝給忽悠瘸了?”
“呃...”
趙洵心道旺財可真的是太逗了。
三言兩語之間就把事情說的這麼明白。
“所以說呀,這個顯隆帝是跟慧言法師走的太近了。所以慧言法師不管說什麼,他都能夠聽的進去。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啊。你想想看啊旺財。這個西域妖僧的目的肯定是為了推廣西域密宗。一旦西域密宗在中原真的推廣,那受損最嚴重的就是儒家跟道家。偏偏這兩樣我都有師父。你說說看,我豈不是成了最大輸家。”
“呃,明允兄你這麼說的話,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旺財撓頭道:“不過...不過我們現在似乎也是什麼都不能做的啊。你要說狗皇帝他畢竟也是皇帝,他說的話還是作數。底下的那些個官員都等著去拍他的馬屁呢,所以肯定會爭著搶著去替他把這個通天佛塔修好。就是可憐這十萬百姓了,不知道有多少會在服徭役的過程中慘死。”
“唉,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趙洵亦感慨道。
在這件事上他們能夠做的事情著實是相當的有限。
退一萬步講,即便是顯隆帝當場暴斃,立即暴斃。新繼位的皇帝就一定能夠做的更好嗎?
再退一萬步講,即便這個時候大周被替換掉,即便是這個時候有了新的朝代建立,那麼新朝代的新皇帝就一定能夠做的更好嗎?也未必吧?
隻能說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聯係的,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在經曆的。
這些聯係和經曆未必會變成人們所向往的東西。
以至於讓趙洵想到了那句著名的話:還能更差嗎?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確實是能夠變得更差的。
沒有最差,隻有更差,在這方麵永遠可以超乎人們的想象。
“確實是可憐百姓了,他們甚至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隻能說顯隆帝在狗這方麵確實是無人所能及的。不過這倒也正常,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了,一直被人捧著,自然會膨脹,自然會覺得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應該的。但是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的理所應當,哪裡有那麼多的應該。這顯隆帝也該是時候長點教訓了。”
趙洵的態度自始至終都相當的明確,那就是一定要給顯隆帝一點教訓。
但是現在這個時機確實不是很合適。
畢竟書院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腐蝕者雖然在退避三舍,但很顯然是為了從暗界之中召喚出更為強勢更為強大的生物。
從目前的細節來看,他們所召喚的應該就是蟲族無疑了。
蟲族在暗界之中的戰鬥力可以說是僅次於暗影族,也是相當強大的存在了。
所有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會給整個書院造成巨大的威脅。
趙洵最近把自己泡在書院的藏書閣中,也就是為了能夠更好的了解暗界,更好的了解暗黑之神。
這種情況下,趙洵是真的難以再抽出時間跟精力去教育顯隆帝了啊。
畢竟趙洵又不是顯隆帝的親爹,很多時候也是沒時間去管教這個逆子的啊。
“我倒是覺得如果顯隆帝真的如此作下去,老天爺都會看不過去了,很有可能會直接收了他。”
聽到這裡之後旺財卻是噗嗤一聲直接笑了出來。
“哎呀,明允兄你還彆說,還挺好笑的。”
“是吧?我其實早就說了,顯隆帝這麼作的人是不會挺太久的。你看看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恨他呢。偏偏這廝還不自知。”
“哈哈哈...”
“嘖嘖嘖,要是這麼說的話,那確實是。顯隆帝這廝真的是太作了啊。這麼作的人還真的是不多見。我覺得明允兄你說的很有道理,應該老天爺最後是會看不下去收了他的。所以啊我們現在也不用太著急了。就老老實實的等著看好戲不就是了?”
“嗯,確實是這樣。一開始的時候我還稍稍有些著急,但現在想想真的是沒有這個必要了。顯隆帝這樣的狗皇帝,遲早會作死的。所以我們就等著看好戲是了。現在還是應該把精力放在對付腐蝕者上,他們才是心腹大患。”
...
...
東宮。
太子李顯坤愁眉緊鎖。
就在不久之前,他得到線人奏報說父皇已經正式允準慧言法師的請求,在長安城之中興建一座通天佛塔。
當太子第一次聽到這裡的時候簡直是覺得難以置信。
父皇怎麼會這麼做?
父皇為什麼要這麼做?
父皇這麼做是圖什麼?
李顯坤真的是不明白不理解啊。
好好的一個皇帝,非要跟一個妖僧攪合的一起。
關鍵是這個西域妖僧明顯是在利用父皇啊,父皇就一點也察覺不出來嗎?
“哈哈哈...”
太子放聲大笑,因為他覺得這一切真的是太可笑了。
想父皇英明一世,臨了臨了卻老來湖塗。
真的是讓太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顯隆帝做的確實有些過分。
因為慧言法師再怎麼說也不過就是一個客居的僧人罷了,這種時候竟然能夠通過一己之力影響天子的決斷。
這在太子看來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可這樣的事情竟然真的變成了現實,不但變成了現實,而且竟然有愈演愈烈之勢。
一時間太子李顯坤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不論從任何層麵來看,這都是一件相當離譜的事情。
隻要父皇稍稍有往下壓得心思,慧言法師都不會如此的跳。
如今慧言法師如此跳,那隻有一個原因,就是父皇的放縱。
正是因為父皇的放縱,才使得慧言法師如此的有恃無恐。正是因為父皇的放縱,才使得慧言法師能夠如此為所欲為。
太子真的是氣的臉都綠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事情,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父皇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為啥父皇會如此的信任這個妖僧啊?
這個妖僧到底有什麼出眾的地方能夠讓父皇如此信任?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
這種困惑的情緒一旦產生就真的是很難消散掉了。
此時此刻的太子李顯坤覺得非常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