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獸醫一刀下去,血液瞬時浸染了雪球兒白色的毛發!但那血卻不是鮮紅色,而是有些發暗。
獸醫仔細翻看它的內臟,並未多言,隻問起雪球兒具體的死亡時辰是何時。
染翠並不確定,一旁的劉嬤嬤道:
“雪球兒是申時回來的,戌時左右,奴婢還給它喂了東西,它沒吃。等到亥時,奴婢聽到幾聲低嚎,便去狗窩那邊查看,發現它已經沒了動靜。但當時珍姨娘已經歇下,奴婢不便去打攪,等到天明才去通報的。”
聽到此處,獸醫已然明了,他站起身來,淨了淨手,而後才對王妃道:
“稟王妃,尋常中毒隻是發黑,雪球兒的腹中卻是青黑相間,且它的臟腑已然潰爛,瞧這情狀,應是中了烈性毒藥,草民猜測,那毒藥應是對付老鼠所用的滅鼠藥。
這種藥見效極快,一旦不幸服下,一刻鐘內便會喪命。但嬤嬤卻說,夜裡辰時她去看過,雪球兒尚未出事,而雪球兒吃蛋黃是在下午申時,假如蛋黃有毒,那麼雪球應該很快斷氣才對,它沒機會再撐兩三個時辰。”
沉吟片刻,王妃才道:“也就是說,蛋黃無毒,瑾姨娘不是凶手,雪球兒是在回了落霞閣之後才出事的。”
獸醫點頭應道:“單就目前的證據來看,的確是這樣。”
洗清了嫌疑的瑾嫻當即鬆了口氣,轉頭望向意珍,“珍姨娘,孫醫師的話你聽到了吧?下毒之人不是我,雪球兒是在你落霞閣出事的,是誰動的手,想必你應該很清楚。”
意珍惱羞成怒,“我清楚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王妃冷眼旁觀,譏誚一笑,“雪球兒是在落霞閣被人投毒的,你卻故意誣陷給瑾姨娘,還說是瑾姨娘報複你,珍姨娘,你的戲可真多啊!”
意珍本是告狀者,如今卻成了嫌疑人,這樣的反轉使得眾人議論紛紛,但姚姨娘顧忌意珍的父親是高官,不敢落井下石,嵐姨娘卻不在乎,撇嘴嘖歎,
“原來珍姨娘是賊喊捉賊啊!嘖嘖,這出戲可比戲班子裡唱的還要精彩呢!”
意珍倉惶辯解,“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沒有加害雪球兒!”
瑾嫻強忍著不適望著地上被剖開腹部的雪球兒,隻覺它的死狀極其悲慘,她的一顆心緊揪在一起,悲憤攥拳,
“人與人之間的恩怨,竟讓一隻小狗用命來承擔,下毒之人何其殘忍!我雖不是雪球兒的主人,但雪球兒遭此橫禍,著實可悲,還請王妃查明凶手,為雪球兒伸冤。”
前後一聯想,王妃已然得出結論,“凶手顯而易見,珍姨娘一再攔阻,不許孫醫師剖腹,可見她心裡有鬼,害怕真相水落石出。”
“不是的,我隻是心疼雪球兒而已,王妃明鑒,我那麼疼愛雪球兒,怎麼可能加害於它?”意珍一再辯駁,王妃卻不再信她,
“孫醫師的話再清楚不過,雪球兒所中之毒,一刻鐘之內便會發作,半夜三更,除你之外,還能有誰去落霞閣動手投毒?”
“我不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意珍再三澄清,直呼冤枉,王妃懶聽她囉嗦,
“珍姨娘心腸歹毒,毒殺寵物,嫁禍瑾姨娘,她多次犯事,屢教不改,罰俸三月,膳食炭例減半,禁足一個月,終身不許再養寵物!”
罰俸她不在乎,膳食她也有辦法,可是炭例減半,這個冬日她可怎麼過啊!那樣的日子,意珍簡直不敢想象,她鳳目圓睜,難以接受,聲嘶力竭的為自己辯駁,
“王妃,我是冤枉的!即便不是瑾姨娘,也有可能是旁人動的手啊!總之不會是我!王爺呢?此事王爺還不知情,您不能輕易判我的罪!”
意珍還指望著榮王為她化解危難,殊不知她最後一句惹得王妃月棱眉緊蹙,怒拍桌案,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隻聽王爺的話?我堂堂王妃還沒資格管你?”
李側妃心道:這個珍姨娘,求情都抓不住重點,她最不該在王妃麵前提王爺,那可是王妃的丈夫啊!王爺若是偏幫珍姨娘,王妃豈不是更生氣?
不過李側妃不想得罪人,是以這話她隻是想想,並未說出來,敢說話的隻有嵐姨娘,
“王妃可是王府主母,掌管府中大小事務,你一個侍妾犯了事,何須勞王爺過問,王妃直接就做主發落了!”
瑾嫻默默觀察了許久才發現,這位嵐姨娘心直口快,見誰都能懟幾句,絲毫不顧忌對方的身份。
姚姨娘似乎隻愛懟她,在旁人麵前表現得很溫善,由此可見,姚姨娘才是心思深沉的,像嵐姨娘這種直腸子,怎麼想就怎麼說,也不怕得罪人,反倒沒心機。
意珍心下不服,卻又無可奈何,她隻能等著王爺回府後再請他做主。
隨後王妃安撫了瑾嫻幾句,便讓大夥兒散了。
出得采風閣,瑾嫻隱約聽到意珍吩咐染翠,“等會兒回去你把所有的下人都聚集起來,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給雪球兒動的手腳!必須得查出真凶,我可不想蒙受這不白之冤!”
瑾嫻回首望去,隻見珍姨娘的麵上沒有被拆穿的倉惶無措,反倒是一臉憤怒。
倘若凶手是她,她沒必要做此舉動,難不成此事另有隱情,又或者說,珍姨娘隻是在做戲?
明明此事已然解決,可瑾嫻卻無法安心,總在想著珍姨娘的那番話。
晌午章彥成回了府,先去滄瀾院用膳,問明情況。
王妃如實告知,又將她對意珍的懲處道明,而後請示道:“王爺若是覺得我罰得太重,也可酌情發落,反正黑臉我唱了,您唱白臉就成。”
炭例減半,確實有些狠,不過意珍為了爭寵做出這種事來,著實過分,的確該給她一些懲罰。
思量片刻,章彥成無甚異議,“就按你說的辦。”
瑾嫻被牽連其中,甚是無辜,為示安撫,晚間章彥成去往織雲閣,進門便聞見了她最喜歡的清梨香。
此時此刻,身著繡葡萄紋槐花黃綠大袖衫的瑾嫻正以手支額,斜倚在榻上,黛眉微蹙的她眸光飄忽,紅唇緊抿,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章彥成放下棉簾,抬步走了進來,“可是覺得被人冤枉,受了委屈,心裡不舒坦?”
瑾嫻並非矯情之人,已然解決的事,她不會再去計較,
“我的冤屈已被洗刷,珍姨娘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不該再計較什麼,我隻是在想,倘若真如珍姨娘所說,她並未投毒,凶手另有其人呢?那珍姨娘豈不是成了替罪羊?”
瑾嫻所琢磨之事,出乎章彥成的意料,他訝然望向她,“你與意珍有過仇怨,你居然會為她說話?”
瑾嫻並非大度到可以原諒自己的仇人,她思慮這些,隻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
“珍姨娘傷過我的臉,我的確恨她,但我不想因為私怨而冤枉她。一旦此事稀裡糊塗的揭過去,那麼真凶便會逍遙法外,往後凶手還可能會繼續使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