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擱以往,章彥成肯定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推拒應酬,但今日瑾嫻出事,他一直心緒不寧,實在沒心思與人飲酒。且明兆也不是外人,他也就沒扯謊,直接說了實話,
“今日情況特殊,後院那幾個女人勾心鬥角,煩不勝煩,我還得處理家事,改日一定帶上好酒,向你賠罪。”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章明兆也不好再強求,搖首笑歎,“我還羨慕三哥後院多美人,如今看來,女人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往後我得少納幾個妾室才對。”
隨後章明兆就此告辭,踏著風雪繼續再去尋人喝酒。
送走客人後,章彥成去往織雲閣,詢問瑾嫻的狀況,“如何?她可有退燒?”
知秋擔憂搖首,“瑾姨娘尚未退燒,方才她又驚醒,奴婢給她喂了水,她又睡下了。”
人又睡了,他不便去打攪,遂問起關於眉筆的細節,“送眉筆是誰的主意?”
知秋仔細回想著當時的細節,
“二十六是姚姨娘的生辰,二十三那日,瑾姨娘說要選禮,奴婢便陪著瑾姨娘到耳房來。選好眉筆和禮盒之後,奴婢嘗試著包禮盒,可包了兩次都失敗了,包得不怎麼好看,於是奴婢將袁嬤嬤請來,讓袁嬤嬤幫忙包的。包好之後那禮盒就放在外屋的桌上沒動過,直至三日後,由奴婢送去淩風閣。”
據知秋所說,禮盒包好彩紙後,她還將封口處粘住了,若要打開,隻能將彩紙撕開,可這彩紙就這麼一張,如若有人撕毀,便無法再重新包裹,這一點,袁嬤嬤也可以作證。
也就是說,在禮盒包好後的三天之內,織雲閣不太可能有人動禮盒,照此來看,織雲閣的人想在眉筆上下藥,機會不大。
於是章彥成吩咐小允子,“著重探查淩風閣的每一個下人,姚姨娘生辰過後這幾日,她們去過何處,誰出過府邸,見過什麼人,買過什麼東西,姚姨娘近幾日的吃穿用度,皆需探查,莫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榮王十分重視此事,小允子自當嚴密探查,爭取儘快找到證據。
焦急的小允子連飯都顧不得吃,即刻帶人去將淩風閣的下人帶過來,輪番審問。
詢問過後,章彥成放緩腳步,進裡屋看了看,隻見瑾嫻仍在睡著,她黛眉緊皺,似是很痛苦,估摸著睡著了也不舒坦。
她雖在睡夢中,可他也不願離開,心神不寧的章彥成找了本書,在圓桌邊坐下,翻著書打發光陰。
他時不時的抬眸望她一眼,看她是否醒來,直至半個時辰後,她才咳嗽了一聲,終於醒轉過來。
聽到動靜,章彥成即刻上前相扶,“你醒了?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舒坦?”
瑾嫻發了汗,這會子感覺整個人都輕了些許,“不冷了,好像退燒了,隻是嗓子很乾。”
於是章彥成轉身去倒了杯茶,喂她喝下。
此時知秋也進了屋,瑾嫻出汗之後隻覺渾身黏膩,很不舒坦,但她此刻才退燒,還不能沐浴,是以知秋備了熱水,簡單的為她擦洗額頭和身子,換了身裡衣,又為她披上袍子,請她到榻上稍候片刻,知秋動作麻利的換了乾淨的床褥和被子,瑾嫻才又回到帳中。
躺了太久的她有些頭昏,不願再躺著,便半坐於帳中。
沒多會子,晚膳備好了,瑾嫻沒什麼胃口,章彥成在旁勸道:“多少得吃點兒,不吃飯哪有精力複原?”
無奈之下,瑾嫻隻好喚知秋更衣,準備下帳去,孰料章彥成竟道:“你若不願起,那就坐於帳中,讓知秋在帳中擺張小桌,將飯菜端過來便是。”
瑾嫻聞言,詫異的望向他,“平日裡王爺都不許我在裡屋吃東西,今日怎的如此通情達理,居然準我坐在帳中吃飯?”
凡事總得分情況,“你都病成這樣了,本王若還是嚴格要求,你豈不是要說我沒人性?”
“那倒不至於,雖說我不在意那些細節,但我尊重王爺的習慣。”退燒之後,瑾嫻好受許多,她沒那麼嬌氣,
“我能起身,就不坐在帳中用膳了,還是下帳吧!”
她挪至帳邊,正準備站起身來,忽覺膝蓋疼痛得厲害,不由輕嘶出聲。
章彥成這才想起那會子她在雪地裡跪了許久,想必是膝蓋受了傷,方才他隻顧在意她發燒一事,渾忘了她膝蓋上的傷,他準備請大夫再來給她瞧瞧,瑾嫻卻道不必,
“天色已晚,莫要折騰大夫,屋裡有活血化瘀的藥膏,等會兒塗抹一些便是。”
隨後她忍痛站起身來,知秋在旁為她更衣,穿好小襖之後,瑾嫻正待抬步,卻被章彥成打橫抱起,往外屋走去。
當眾被抱,瑾嫻有些不習慣,紅著臉道:“膝蓋的傷沒那麼嚴重,我能走的。”
“莫要逞強,當心加重傷勢。”
他堅持要抱,不肯鬆手,瑾嫻無可奈何,隻得任他抱至外屋的圓桌前。
身後的知秋掩唇輕笑,心道榮王對瑾姨娘可真是越來越寵溺,什麼規矩到了瑾姨娘麵前都成了擺設。
因著她生了病,今晚的飯菜很清淡,並不辛辣,瘦肉粥,香菇雞丁,薯餅,醋溜山藥,都是她能吃的,隻不過她的胃口不太好,沒平日裡吃得那麼多,粥也隻喝了半碗,就放下了碗筷。
雖說退燒了,可是她的麵色還是很蒼白,加之風寒,鼻息不暢,她整個人懨懨的,說話聲音很齉。
飯後兩刻鐘,丫鬟又端來湯藥,瑾嫻忍著苦喝下,而後漱了漱口。
章彥成命人備水,似是準備留宿,瑾嫻見狀,忍不住提醒道:
“王爺,我這鼻息不穩,料想今晚睡覺時呼吸會很重,可能會擾你清夢,要不王爺還是回琅華院吧?”
章彥成隻道無妨,“本王睡得沉,不怕打攪。”
他堅持要留下,瑾嫻無可奈何,隻得由著他。
入帳後,章彥成讓她將褲腿撩起來,預備給她擦藥。
月白褲管卷起來的一瞬間,映入他眼簾的,是一片青紫的膝蓋。
落了雪的青石板又硬又涼,人跪在上頭,自是遭罪,章彥成隻恨自個兒回來得太晚,居然害她跪了那麼久!
他一邊擦藥,一邊輕聲數落,“她讓你跪你便跪?你就不敢反抗,拿本王做擋箭牌?”
忍著痛的瑾嫻咬牙輕嘶了一聲,“王妃為何厭惡我?還不就是因為王爺,我若再拿您做擋箭牌,豈不是火上澆油?更添仇恨?”
她的身份的確低微,沒人撐腰時,她終究是孤立無援的,為防今日的情形再發生,章彥成默然片刻,遂取下一物遞給她,
“這枚扳指是父皇所賜,王妃亦認得,你且收好,倘若本王不在府中時,王妃再敢針對你,你便可拿出此物,扳指在手,誰也沒權利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