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句,章彥成已然想到某種可能,她應該已經知道了真相,“誰跟你說了什麼?”
“沒人跟我說什麼,是我自己察覺到不對勁。但我不確定,所以才想問一問王爺。”
問出這句話時,瑾嫻仍抱有一絲僥幸的心態,她希望這是個誤會,希望章彥成不知情,然而他的眼神有些閃躲,很明顯,他知曉內情,
“你還年輕,孩子的事不著急。”
隻這一句,足以證明,他什麼都知道,那就是避子湯,是他親自吩咐的,
“子嗣的事,的確急不得,但是王爺為何要讓我喝避子湯?在您心裡,我就不配為您生兒育女,是嗎?”
問出這句話時,她的心緊揪在一起,麵頰火辣辣的燙,隻覺自己卑微到了塵埃裡。若非為了生存,她何至於在一個男人麵前如此低聲下氣?
章彥成墨瞳微緊,默然片刻才道:“本王不在乎子嗣,你也無需在意。”
他這般避重就輕,其實答案顯而易見,
“既已入王府,我便深知自己是您的人,身是您的,心也向著您,我對王爺一片赤誠,可王爺竟然連個子嗣都不願給我!就因為我是徐宏的女兒,您便對我如此防備嗎?”
“與此無關,你不要多想。”
他說這話時,明顯沒有底氣,瑾嫻心中悲憤,“您不願說因由便罷,但避子湯本是寒涼之物,長期飲用很傷身,王爺不會不知道吧?還是說,王爺認為,我是否傷身並不重要?”
“大夫所開的避子湯還有彆的藥物中和,隻要不超過一年,不會傷身。”
他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喝藥的不是他,他當然不在乎,且他身份尊貴,無需考慮這些,但她不一樣啊!
她的目標一直很明確,升職加薪,而孩子,是唯一的途徑!
如若他一直不允許她有子嗣,那麼她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她再去討好奉承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即使她耍手段,倒掉避子湯,偷偷懷上,到時他怕是也不會認這個孩子,甚至還可能逼她打胎!
所以這件事,必須論個清楚,哪怕明知他會不高興,她也得表態,
“王爺您不愛惜我的身子,但我愛惜自己,往後王爺還是彆來織雲閣了,我不想再喝那種藥。”
她想過好日子,但前提是,她得保重自己,才能有命去安享,避子湯這種東西,還是少喝為好,一旦損傷,便再也無法逆轉。
她居然開口趕他走?還沒有女人敢如此放肆!章彥成登時火冒三丈,
“徐瑾嫻,這是你一個侍妾該說的話嗎?本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還輪不到你來決定,你不要恃寵生嬌,忘了自己的身份!”
這叫恃寵生嬌?他真的寵愛她嗎?
最近他總是為她破例,所有人都認為章彥成很寵愛她,唯有瑾嫻心裡清楚,但凡男人寵愛一個女人,便希望兩人能有一個孩子,假如他沒這個打算,足以證明,他對她毫無感情,一分都沒有!
她總不能為了討好榮王,連自己的身子康健都不顧了吧?
“我隻是不想再喝避子湯而已,至於孩子,您若不願給,我也不能強求。您是王爺,您說了算。”
他尚未確定她的身份,怎麼可能輕易給她一個孩子?“徐瑾嫻,你太貪心了!”
為自己謀取後路,也算貪心嗎?她若不為自己謀劃,往後又該是怎樣的淒慘下場?
他身在高位,根本就不懂她這種出身卑微的人日子過得有多麼艱辛,既然悲歡不相通,瑾嫻也懶得再去辯解,
“也許吧!人活在世,誰能不貪點兒什麼呢?”
“貪心也該有個限度,本王的安排自有道理,容不得你質疑威脅!”冷然道罷,章彥成漠然拂袖離去,徒留瑾嫻坐於桌畔,默了良久,她的唇間才溢出一絲苦笑。
待榮王走後,知秋忍不住道了句,
“恕奴婢愚鈍,主子您為何要將此事拿到明麵兒上來說?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至少王爺還是寵您的,時常來織雲閣陪伴您,如若鬨僵,隻怕王爺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昨兒個到今日,瑾嫻想了很多,她也曾想過,壓下這件事,權當不知情,可是接下來呢?
隻要他一來,她就得喝避子湯,而他還以為她不知情,殊不知,她的心底已然紮了一陣刺,一旦有刺,相處起來就會變了味兒,她根本做不到像沒事兒人那般,
“你覺得這份寵能持續多久?三個月?一年還是三年?後宅的女人,沒有孩子,便沒有倚仗,所以我才會選擇冒險,把話說開,把自己置之死地,再尋一條生路。
如若賭對了,我便不必再喝避子湯,若是賭錯了,我也認了。畢竟長期喝藥不是什麼好事,我可不想像晴姨娘那般,傷了身,終日與藥為伍。”
主子的顧慮也是有道理的,知秋心疼主子,卻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事已至此,無法挽回,知秋隻能盼著榮王會把瑾姨娘的話放在心上,好好的琢磨一番。
今晚章彥成本打算留宿織雲閣的,去了一趟卻被她嗆得滿懷悶氣,這會子他心情不好,懶得再去其他女人那兒,乾脆回了琅華院。
府中人慣愛看熱鬨,一有個風吹草動,很快便會傳開,次日府中女眷便議論紛紛,說是榮王昨夜去了織雲閣,不到兩刻鐘就走了,她們皆在猜測,那瑾姨娘是不是得罪了榮王。
最為高興的當屬姚姨娘,彼時她正在佛堂抄寫《懺悔經》,得知此事後,她慶幸佛祖聽到了她的心聲,讓這妖女儘快失寵,唯有瑾姨娘失寵,王爺才不至於對她如此無情。
江心月亦有耳聞,她那雙月棱眉掛滿了譏誚,“如徐瑾嫻那般飛揚跋扈之人,王爺對她隻可能是一時的興致,時日一久,待他了解她的本性之後,怕是再也無法忍受,她失寵是遲早的事!”
苓鳶隻覺王妃的好日子要來了,“隻要王爺看清她的真麵目,就會想起娘娘的好,明白先前錯怪了娘娘,娘娘安心等著,很快王爺就會過來哄您,向您道錯的。”
江心月是個有氣性的,她的耳根子可沒那麼軟,“他哄我,我還不稀罕呢!為了一個狐狸精而中傷我,這筆賬我記著呢!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他!”
儘管麵上這麼說,可她心底還是有一絲期待,期待著章彥成能向她低頭。
自打那日兩人起過衝突之後,章彥成已有三日沒去過織雲閣,但他也沒去旁處,他這心裡始終有股子悶氣,鬱鬱難舒。
這天上午,他正在書房寫折子,卻見門外出現一道身影,他抬眸一看,竟是一道熟悉的藕色身影!
瑾嫻這幾日都沒來過琅華院,今日突然來此,卻是為何?莫非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