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驟然提及避子湯,章彥成恍然大悟,“你說那碗藥?那不是避子湯,我已經讓人換成了坐胎藥,下人沒告訴你?”
他換藥了嗎?那日瑾嫻覺得藥味稍有不同,但下人並未吭聲,她也沒問,
“下人什麼都沒說,我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藥,都是一樣的苦。”
章彥成這才意識到,他隻交代下人換藥,卻未曾親自告訴她,原來她誤會他仍在讓她喝避子湯,以為他說一套做一套,這才心中有氣,
“怪我大意了,這幾日太忙,沒來得及跟你說清楚。那的確是坐胎藥,我若不願給你孩子,斷然不會說出那樣的空話,你若是不信,那往後什麼藥都不再喝了,順其自然,這樣可好?”
他總有無數的說辭,瑾嫻無法乾預,也不會去提什麼意見,“王爺怎麼安排都好,您的命令,我自當聽從。”
這種客套而疏離的感覺令他無所適從,章彥成忍無可忍,終是忍不住發了脾氣,
“徐瑾嫻!我可是王爺!我從未這般低聲下氣的向一個女人道歉,你卻一直擺臉子,究竟要鬨到什麼時候?”
她一個侍妾,有什麼資格跟他鬨脾氣?然而心涼卻是真的,她抬眸定定的望向他,眼中沒有憤怒,隻餘重重顧慮,
“我沒鬨,我隻是……怕你。從前我敢放肆,是因為我誠心待你,我以為,你可以感覺到我的誠摯,可以信任我,將我當成自己人。
可經曆過避子湯和徐家一事,我才發覺,我和你之間橫亙著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你始終不信任我,而我,身雖在咫尺,心卻永遠無法走近你。你讓我感到害怕,我敬而遠之,哪還敢放肆,哪裡還笑得出來?”
說到後來,她眼底的熱淚再也包不住,赫然滑落,滾燙的淚珠滑過麵頰,滴在她的衣襟上,燙傷的卻是章彥成的心,他隻覺自己太混賬,辜負了一顆熾熱的心,
“你已走了九十九步,怎就不願再邁出一小步呢?”
初來乍到時,她滿腔熱情的逢迎他,滿懷信心的打算攻略他,然而回應她的隻有猜疑和冷漠,
“我懷揣的希望被你儘數焚燒,莫說一步了,半步我都不想走!我是個人,我的心是肉做的,我也會痛的!”
“那這一步,換我走向你!”說話間,章彥成鄭重朝她邁出一步,抬手將她攬入懷中,
“我時常凶你,但又有幾次是認真的?還不都隻是說說而已。我所生存的處境注定了我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便是我的母妃,我也不曾完全信任,不會把任何事都告訴她。你是徐家的女兒,我對你有所懷疑,也是人之常情。”
書中的章彥成本就是多疑之人,她當然明白,想要博取他的信任,並非易事,
“我不指望你完全信任我,但至少能有三分吧?但你一分都不肯給我,我哪有勇氣再靠近你?”
她沒有推開他,可她的身子卻很僵硬,並未真正依靠在他肩側,章彥成不喜歡向女人許諾,然而為了讓她對他放下戒心,他願意給她一個承諾,
“我答應你,往後不論遇到什麼事兒,都會先問清楚,不會再無端對你發脾氣,我會站在你這邊,給你應有的信任。你可否,再嘗試著相信我一次?”
抬身迎上他那堅定的眸光,瑾嫻心生遲疑,擔心前方又是陷阱,“倘若我信你,卻又重蹈覆轍,再一次被你質疑呢?”
“我做不到的事,不會輕易許諾,既是許了,便是下定了決心,你再信我一次,我不會讓你失望!”
他的態度異常堅決,墨瞳中閃著期許的光芒,瑾嫻緊咬貝齒,不知該如何抉擇。
就在她猶豫之際,外頭傳來小允子的聲音,“王爺,總管有要事向您回稟。”
小允子也曉得不該在這個時候打王爺的岔兒,可今日是年三十,有太多的事需要王爺處理,王爺不發話,總管那邊不好辦差,他不得不回話啊!
關鍵時刻被打攪,章彥成心下不悅,卻也明知那是特殊情況,他的確不能一直待在這兒,
“我得回書房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複。”
“那就那樣吧!”瑾嫻悶聲回了句,章彥成一時間沒明白她的意思,“那樣是怎樣?”
“按你說的唄!”
“我說了那麼多,你指的那一句?我不要模棱兩可的回答,我要你一字一句的跟我說清楚,省得你日後耍賴。”
他等著要走,她哪有心思再去細說?“你不是有事要忙嗎!先去辦公務,這事兒不著急,改日再說。”
“你不著急我著急,你是存心不讓我安生?”他已經煎熬了太久,不想再繼續懸著一顆心。
無奈之下,瑾嫻隻好許了句,“今晚再說吧!”
她給了個明確的時辰,他才稍稍安心,“這可是你說的,今晚必須給我個明確的答複,你若再敢推脫,我必當嚴加懲罰你!”
“如何懲罰?”
她的眼底有一絲恐慌,八成是想到了某種可能,她有追問的興致,由此可見,她的氣應該已然消了大半,然而這隻是他的猜測,她是否願意放下芥蒂,他尚不能確定,
“想知道後果?你一試便知!”
撂下最後一句威脅,章彥成握住她的手,輕捏了一下,又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而後才轉身離開。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瑾嫻不禁陷入了迷惘,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是選擇關上心門,不再相信他,隻偏居一隅,過自己的日子,還是鼓起勇氣再信他一次?再為自己織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