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容聽得出來表哥在趕客,乾笑著配合,“宮裡人多嘴雜,王爺若是與我們同行,可能會惹出一些流言蜚語,要不王爺還是避諱些?”
連蘭容都曉得會有流言,看來他跟瑾嫻的事兒,知曉之人不少啊!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章彥安不便再停留,他望了瑾嫻一眼,忍不住道了句,“雯玉時常跟我說,她很想念你,等你得閒,可去信郡王府看望她。”
實則他隻是借雯玉之口,道出了心底最想說的那句話。
這樣的邀請,瑾嫻可不敢隨口應承,隻因她的餘光已經感受到章彥成那危險的警示眼神,且她也不想給章彥安任何希望,
“等我養好了手,給太後做完羊毛氈,回府之後,我會差人去請雯玉過來的。”
這句話再明顯不過,她隻會請雯玉過來,卻不會去找雯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這樣的答複,章彥成很是滿意。
章彥安大失所望,勉笑應了聲,而後依依不舍的告了辭。
待他走後,章彥成頓感舒心,心弦也不再緊繃。
說是三人一起遊玩,但一到禦花園,蘭容便借口腹痛,先行離開,章彥成則打發了宮人,此刻附近隻有他二人,瑾嫻卻是沒話跟他說,兩人之間一陣沉默。
明明是那麼親近過的兩個人,此刻卻陌生得像是初見一般。
現下無外人,章彥成這才拉起她的手,看著她手腕處的圓痕,心疼的問了句,“艾灸疼嗎?”
瑾嫻不喜歡聽這種於事無補的廢話,漠然抽回手,“王爺想知道?您大可試一試。”
心知她對他有怨氣,章彥成歉然低眉,“抱歉,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至此,沒想到太後居然會把你接進宮來。”
這種虛偽之詞,聽起來好沒意思,“眼下的局麵對王爺很有利,我做羊毛氈哄太後開心,您該慶幸才對,又何須偽裝歉疚?”
她居然以為他在做戲?“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麵,我若想討好太後,大可憑自己的本事,沒必要讓你受累。”
很多時候,瑾嫻都說服自己選擇相信他,但每一回爭端過後,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做出一些讓她失望憤怒的事來。
次數一多,她便不願再去深思,他所言究竟是真還是假,“王爺說完了嗎?我要去賞花了。”
她轉身欲離,卻被章彥成一把抓住手腕,“那天我說話的確衝了些,可我為何那般生氣,你不懂嗎?”
瑾嫻不懂,也不想去猜,“王爺心思深,我猜不透,也不敢猜。”
“還不是因為章彥安隨身攜帶著你所做的東西,他故意當著我的麵兒炫耀,分明就是在挑釁!你既知曉我是多疑之人,售賣羊毛氈一事就該提前告訴我,可你居然瞞了我那麼久!你讓我怎麼想?”
他說的可真輕巧,瑾嫻冷笑反問,“我告訴你你會同意嗎?”
“你明知我不會同意就不該這麼做!我希望你對我坦白一切,而不是背著我私自與人聯絡!”
這才是章彥成真正介意的一點吧?“王爺是怕我跟人勾結報信兒吧!說到底,你還是懷疑我是臥底。”
有些很明顯的事,否認其實沒有意義,章彥成也不想對她撒謊,“你說得對,我是懷疑過你,可正是因為我不想再懷疑你,所以我才不希望你背著我做任何事,不希望你我之間再生出任何誤會!”
不論他做任何事,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瑾嫻根本不會再信他,“所有的誤會皆因誰而起?還不是因為你有心魔!”
“你若事先告訴我,你在售賣羊毛氈,我看到章彥安身上的東西就不會懷疑你,我是脾氣不好,言辭不當,我承認,可你就沒有一絲過錯嗎?”
這個問題,瑾嫻還真就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而後垂眸溢出一絲苦笑,
“我有錯,錯在沒有提前告訴你,但我不說,是擔心你會攔阻,我隻是在做自己喜歡擅長的東西,想憑借自己的能力掙銀子而已。
也許一兩銀子在你眼裡不值一提,你一高興,隨手便會賞我二百兩,我是愛財,但那二百兩銀票對我而言隻是一個符號,我總覺得,哪天你不高興了,就可能會把所有的賞賜都收回,所以我才想自個兒攢些銀子。自個兒賺來的銀子才有踏實感,有安全感。”
她這擔憂未免有些多餘,“我在你眼裡就是那般小氣之人?給你的便是你的,又豈會收回?”
窮過的人才曉得防患於未然,而他的人生與她不同,自然無法共情,
“王爺從來都不缺銀子,所以你不懂我的感受,你隻會覺得我售賣羊毛氈丟了你的顏麵。那我倒想問一句,為何把羊毛氈賣給彆人是丟臉,給太後做卻是榮耀?就因為太後身份尊貴嗎?可羊毛氈它不分貴賤啊!
在我眼裡,每一個想做羊毛氈的人都是平等的,並不會對方是太後我就格外開心。這一次,我並不想做,因為你扔了我所有的東西!在我心上劃下一道很深的口子!做羊毛氈本來就是看心情,心情不好哪能做得出來?
可當我聽到太後講述她和踏雪的過往,看她那般惦念踏雪,我便覺得,自己應該幫她,與你無關,與她的身份無關,隻因她是一個懷念愛寵的人。
小動物大概是人心底最柔軟的一部分,羊毛氈所做出的動物是人們對於家寵的一種美好紀念,譬如太後,踏雪陪伴她那麼多年,她想念踏雪,卻再也見不到她,倘若羊毛氈能還原踏雪的模樣,對太後而言是極大的安慰。
能幫她們實現心願,便是我的榮幸,這正是我做羊毛氈的初衷,掙銀子隻是其次而已。”
瑾嫻的話,擲地有聲,每一句看似輕飄飄的,卻似點點鼓聲,震撼著章彥成的心!
旁人大都會因為太後效勞而自豪,但瑾嫻不會,在她眼裡,身份尊貴之人並不能令她臣服,唯有心善心柔之人,才會令她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