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著手中的白子,黎雲楓一邊觀察棋局,一邊道著,“他說……他與蘭容兩情相悅,讓小王去找皇上退婚,成全他們。”
章彥成墨瞳一凜,眸中寫滿了詫異,他萬未料到明兆居然如此大膽,竟會找到黎雲楓頭上,這不明擺著打人臉嘛!
他鬨到這個地步,卻將蘭容置於何地?
黎雲楓暗自觀察著榮王的神情,但看他眉梢隱憂,明顯是知曉內情的,“殿下,恕小王冒昧問一句,蘭容她……真的喜歡梁王世子?”
當然是真的!然則章彥成不能說,同為男人,他自然曉得,在感情之事上,男人有多麼小心眼!
即使黎雲楓聽說過一些流言蜚語,但隻要沒人證實,那便隻是謠傳,一旦他確認了,現下黎雲楓可能不會說什麼,待日後他們成了親,黎雲楓想起此事,很可能會為難蘭容。
思及此,章彥成否認得十分乾脆,“當然不喜歡!不過是明兆他一廂情願罷了!蘭容是本王的表妹,明兆是本王的堂弟,是以蘭容隻當他是兄長而已,並無男女之情。”
這話黎雲楓肯定是不信的,但他也不追問,隻順勢應道
“不喜歡就好,小王可以看在殿下的麵上不追究此事,但世子他似乎並不打算罷休,那日他臨走之前發了話,說是定然不會讓蘭容嫁給我!即使小王大度,可若皇帝知曉此事,估摸著難以收場。”
這事兒絕對不能讓皇上知曉,否則明兆肯定會受罰,章彥成很清楚後果,他也明白黎雲楓故意跟他說這些,目的就是想讓他阻止明兆。
前幾日他還在跟瑾嫻說,儘量不要多管明兆之事,但明兆已經鬨到黎雲楓那兒了,他的瘋狂之舉已然超乎章彥成的想象,接下來他會否做出更離譜之事,可就難說了!
為防他鑄成大錯,章彥成還是決定出麵,“殿下寬仁,著實難得,本王會抽空去見一見明兆,勸他及時收手,還請殿下暫時不要將此事奏報聖上。”
“這個自然,小王若真想鬨大,直接進宮即可,沒必要跟殿下說起。”
得虧黎雲楓沒直接進宮,他若跟皇帝告狀,依照皇帝的脾氣,明兆必然得受罰!
不過發生這樣的事,黎雲楓都能忍得下去,居然都沒發火,還能讓他做主,可見他有多麼理智!
如此隱忍之人,方有成大事的機遇。
“此事交給我來處理,我會想法子消除他的妄念。”
“那就勞煩殿下了。”黎雲楓是想著,章彥成能勸成最好,實在勸不動,那就莫怪他狠心!
道罷此事,黎雲楓不再多言,又說起了旁的。兩人下了兩盤棋,晌午章彥成留他在此用午宴,宴罷又喝了會子茶,黎雲楓就此拜彆。
章彥成飲了幾杯酒,有些頭暈,他本想歇會子,可一想到明兆之事,他又焦慮難安,遂去了織雲閣。
彼時瑾嫻才用罷午膳,正準備午歇,晌午就有人來報,說是七王子來訪,榮王正在陪客,不來用膳,瑾嫻曉得此事,遂好奇問了句,
“七王子今日找你所為何事?該不會真的隻是來下棋吧?”
所謂下棋,不過是托辭而已,“他哪有那麼閒?其實他是來找我告狀的。”
“哦?告誰的狀?”
“告明兆的狀,你是不曉得明兆有多大膽……”章彥成將從黎雲楓那兒聽來的事複述了一遍,瑾嫻聽罷既覺好笑,又覺惱火,
“他可真能折騰!他就沒想過,他這麼說會害了蘭容嗎?往後蘭容嫁給七王子,七王子心裡紮著一根刺,他能善待蘭容嗎?”
提及蘭容,章彥成也替她惆悵,“誰說不是呢?他一向機敏,怎的遇到感情之事就開始犯渾?如此的不理智,混不顧忌後果。”
“七王子找你的目的是什麼?想讓你勸明兆?你勸得動嗎?”
“勸不動也得勸,我若再不管,他得上房子揭瓦了!”事已至此,章彥成隻能儘力而為,不過他此時有些頭暈,便在織雲閣小憩了片刻。
睡了一個時辰後,章彥成起身更衣,他決定趁早去找明兆,省得夜長夢多。
梁王府中,章明兆正倚在閣樓邊的躺椅上,天邊晚霞漫天,夕陽掛在山頭,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往年的一幕。
那時蘭容很喜歡看夕陽,還特地拉著他去看,說是有種靜謐之美,明兆卻不喜歡,他認為夕陽代表著流逝,不吉利,他喜歡熱鬨喧囂,不喜這種即將歸於黯淡的景致。
那時的他被迫陪她看夕陽,並不覺得有什麼意思,甚至還覺得很無聊,可如今,他竟自個兒在這兒一邊看夕陽,一邊回想著和蘭容相處的點點滴滴,從前覺得無趣的事,此刻再想起時,他竟覺得無比的有趣,還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那種無邊的愁緒又悄然蔓延至他心頭,連他自個兒都覺得以往他對蘭容真的太沒有耐心了,也不曉得蘭容是如何忍受他的,不論他再怎麼不耐煩,擺臉子,隻要他說一句軟話,她立馬就有了笑顏,不會再跟他計較。
偏偏那時他從來不知珍惜,甚至還嫌她總是跟在他身後,而今他想跟在她身後,她卻不肯再給他這個機會。
他沉浸在過去零散的回憶之中,不斷的汲取著那一絲絲即將被光陰淡化的甜意,絲毫沒察覺有人上了樓。
他以為是下人來送茶點,直至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他才驚起身,回首望去,果見一身著銀裳的男子負手傲立,
“三哥?今兒個你倒是得閒。”
“不得閒,但卻不得不來。”
章彥成神情凝重,沒個笑臉,明兆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難事,“怎的?誰又惹你生氣了?是私事還是政事?說來聽聽,我幫你解決。”
對於他的事,明兆總是義不容辭,章彥成感念於心,若非萬不得已,他不想斥責明兆,但這件事關係甚大,他不能不管,
“是關於你的事。”
“我?我有什麼事?”明兆擺了擺手,示意下人去上茶。
待下人走後,章彥成才道:“你是不是去找過黎雲楓?”
乍聞此人的名諱,明兆笑容頓僵,“三哥聽誰說的?”
“甭管我聽誰說的,你就說有沒有這回事?”
略一深思,明兆已然猜到,“黎雲楓那小子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