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他都懂,可是瑾嫻的話一直在他耳畔回蕩,揮之不去,“孩子是無辜的,我不該傷害這個孩子。”
這話居然會從堂兄口中道出?明兆頗為詫異,“三哥,我隻問一句,這事兒是你泄露出去的嗎?”
章彥成麵向他,鄭重道:“不是我,到底是誰,我還在查。”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明兆可以肯定的是,或許堂兄會瞞他一些事,不明言,但隻要是他願意回答的,那就肯定是真話,他不會撒謊的,
“這不就結了!不是你的主意,是彆人抖出此事,那就怪不到你頭上,就算孩子有什麼閃失,那也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愧疚。”
明兆一直站在他這邊,但瑾嫻更偏向她的娘家人,“你能這樣想,瑾嫻不一定會這樣想。”
“你跟她解釋清楚唄!小嫂嫂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女人,就算雯玉是她的表妹,她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她得為你考量,向著你才是。”
若在從前,或許瑾嫻會向著他,兩人還能好好溝通,但如今,兩人的矛盾尚未解決,再發生這樣的事,她可能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堅定的站在他這邊。
實則明兆說得很對,這事兒跟他沒關係,少管少錯。
但一想到瑾嫻那期許的眼神,他便於心不忍。
兩人仍在置氣,尚未和好,可當出了事的時候,瑾嫻還會求助於他,這是不是代表著,瑾嫻的內心深處還是信任他的?
假如他如她所願,也許瑾嫻對他的芥蒂會有所消減,但若他不幫,那麼瑾嫻肯定對他很失望,兩人的關係再難改善!
關鍵這事兒還不好辦,一旦決心幫忙,將會冒很大的風險!
理智告訴他,他不該去管,眼下的局麵對他十分有利,他什麼都不必做,便可少一個對手,何樂而不為?
可瑾嫻的心情他又無法忽視,當真是左右為難!
堂兄一直不應聲,明兆越發焦急,“三哥,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在乎小嫂嫂,我是知道的,但你顧忌兒女私情的前提是不能阻礙自己的前程,你若因此事而受連累,被皇上厭棄,與皇位失之交臂,那麼你又該如何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明兆的話和瑾嫻的話交織著在他腦海中回響,公與私,他該如何抉擇,這是個問題。
明兆走後,章彥成一直在苦苦思索著。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回到了琅華院。
瑾嫻看他麵露愁容,猜測他可能還沒想到應對之策,對於大堯的律法,瑾嫻尚不熟知,遂問章彥成,
“一旦坐實那孩子是章彥安的,會有什麼後果?孩子已經生下來了,還是皇室血脈,皇上總不至於殺了孩子吧?”
“那自然是不會的,父皇會留下這個孩子,遭殃的是父母。章彥安此舉失德,會因為此事而被父皇厭棄,被天下人詬病,至於雯玉……”
章彥安是什麼下場,瑾嫻不在乎,這都是他應得的,誰讓他對雯玉如何狠心,但雯玉是無辜的啊!“雯玉會怎樣?皇上會如何處罰她?”
“先前曾有過類似的例子,若有孕初期自行上報,賜落胎藥,被趕出都城,但若是不報,悄悄生子,一旦被發現,便會以欺君之罪被賜死。”
“賜死?”這兩個字驚得瑾嫻冒出一身冷汗,手指不自覺的開始發抖,“這麼嚴重的嗎?”
的確很嚴重,隻是章彥成一直沒跟瑾嫻提過,怕嚇到她,
“所以當初我才不想讓你留下這個孩子,但你想要孩子,我才想方設法的瞞住外人,好在你懷孕的日子與皇後薨逝的日子差不了多久,尚能混淆,但雯玉不同,她懷孕的日子太晚了,很容易被人識破,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那也就是說,一旦查出孩子是信郡王的,那麼雯玉就會被賜死?”一想到那種可能,瑾嫻便六神無主,慌亂無措,
“這可怎麼辦?雯玉不能死,她是無辜的啊!孩子又不是她一個人的,信郡王也有份兒,皇上怎能隻對孩子的母親如此殘忍?”
“瑾嫻,不是我不願幫你,你也看到了,眼下是個什麼情形,事關皇室血脈,容不得我們造假,即使宋揚願意幫忙,宗人府也不可能隨便結案,想瞞住這孩子的生父怕是不太可能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結果出來之後,幫雯玉在父皇跟前求情,讓父皇饒她一命,隻趕她出城,但這孩子,她肯定是見不到了。”
這是章彥成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他終歸還是保留了一絲理智,沒有應承一些有損自己利益的事。
“雯玉把孩子視作她的命,若是不許她再見孩子,她肯定無法接受!”
都到了這個時候,哪還有的選?能保住命就已經是萬幸了,“那也好過被賜死,留得青山在,或許將來她還有機會再見孩子,但若她一時想不開就自儘,那就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這是常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可雯玉能想通嗎?她太在乎這個孩子,甚至把孩子看得比自己都重,瑾嫻真擔心雯玉生出偏激的念頭,
“我能不能給雯玉去封信?我怕她想不開,我得勸勸她。”
章彥成麵露難色,“我仍在閉門思過,不得出府,若要送信,隻能央明兆,但眾人皆知,明兆跟我是一夥兒的,他若去見雯玉,不管他說了些什麼,旁人都會聯想到我,認為我與明兆串通,指使雯玉,謀害章彥安。父皇疑心甚重,即便我身正,也怕父皇起疑。”
瑾嫻一心想救雯玉母子,可章彥成所說的這些又是不爭的事實,她也明白,章彥成的處境擺在那兒,有些事,他必須避嫌。
縱使她在乎自己的姐妹,卻也不該為難章彥成。
他肯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她不該得寸進尺。
思及此,瑾嫻也就不好意思再央求,“我明白了,多謝王爺。”
章彥成能走到這一步,著實不易,每一步他都小心謹慎,除卻為瑾嫻留下孩子,冒過一次險之外,其餘時候,他都走得很穩當,不允許自己有閃失。
這一次,也是一樣,明兆的話在不斷的警醒著他,他不能因為那是瑾嫻的表妹,就再一次去冒險,這麼做,對他沒有益處,幫助章彥安脫險,便是在給自個人樹敵!
得不償失之事,他不該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