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日,禮部尚書廣邀文人,舉辦了一場詩文會,這事兒堯帝是知道的。
楊懷恩的案子,他們早不提,晚不提,偏在這個時候提出翻案,分明是等不及了,怕楊懷恩一案連累信郡王的名聲,耽誤他備選儲君,所以這些朝臣才會著急翻案。
禮部尚書一發話,其他臣子紛紛站出來附和,堯帝掃了一眼,心下大驚,隻因殿中支持翻案的臣子居然過半!這當中或許有人是真的敬重楊懷恩,但大部分應該都是借著此事暗中支持章彥安。
堯帝驚訝的是,章彥安失蹤了四年,如今才回來不到兩年,居然會有這麼多的支持者!他到底是怎麼籠絡人心的?
江開泰默不作聲,並未支持,章彥成看到那麼多人站出來,反倒沒那麼緊張了。
支持的人越多,皇帝越容易起疑心,認為這都是章彥安從中教唆,這樣的局麵反倒對他有利。
堯帝沒應腔,禮部尚書再次拱手,“皇上,楊大人雖有過錯,但他在朝期間一直兢兢業業,輔佐先帝,還曾為皇上您授業傳道,實乃有功之臣。
當時他是一時疏忽,被奸人蒙蔽,才會錯傳遺詔,並非故意為之。他在獄中悔恨不已,病逝的前一晚還在寫折子,為民生著想,還請皇上開恩,念在他忠君愛國的份兒上,免除他的罪責!”
“眾愛卿的意願,朕已知曉,彥安,下朝之後來一趟寧心殿,朕有話同你說。”
堯帝麵色淡淡,眾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但皇帝說了,要與信郡王私聊,估摸著應是與楊懷恩一案有關吧?
既如此,朝臣們未再強求,等商議結果出來之後再行定奪。
下朝之後,眾臣議論紛紛,明兆亦焦慮,卻不便在宮裡說什麼,直至出宮後,上了馬車,他才對章彥成道:
“皇上並未公開表態,究竟是應還是不應,怎就不給句準話呢?”
會抱有這樣希望的人,都把皇帝想得太過高尚了,皇帝不是聖人,他也是有私心的,即使錯了,礙於顏麵,皇帝大都不會承認,
“這種事怎麼翻案?一旦翻案,豈不是等於讓父皇告訴世人,當年我判錯了,楊大人是含冤入獄,白白喪命?讓一個皇帝承認自己錯誤,你覺得可能嗎?”
“我也覺得不可能,但那麼多朝臣開了口,皇上壓力很大,總得給個交代。”半數的朝臣都站楊懷恩,明兆怎能不心急?
起初章彥成也著急,後來他一深思,反倒不慌了,“你猜父皇為何單獨把章彥安叫過去?”
明兆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皇上該不會真的打算給他母家翻案吧?”
章彥成微搖首,眸閃精光,“若父皇打算翻案,大可在朝堂之上直接應承,然而父皇卻沒給個答複,隻叫走章彥安,那麼父皇應是打算讓章彥安給那些人一個交代。”
明兆一時間沒明白堂兄的意思,章彥成並未明言,“且等明日吧!應該會有結果的。”
寧心殿中,堯帝一回去,便讓人將他的冠服皆換下,換上常服。
章彥安默立在一側等候,但聽皇帝閒聲道:“這龍袍啊!初穿的時候很新鮮,朕能穿大半晌,時日一久,就覺得冗雜繁重,下了朝就想脫掉,到底還是常服穿著自在啊!”
皇帝這話似乎是在暗示什麼,難不成他是想說,皇位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光鮮亮麗,可當擁有之後就會發現,還是做個尋常人更好?
所以皇帝是想表達什麼?提醒他不要覬覦皇位?
離開都城四年,再次回到都城,章彥安真的對皇位沒什麼興致,怎奈母親卻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壓在他身上,叮囑他一定要去爭皇位,一定要為楊家翻案。
加之瑾嫻被章彥成搶走,他若想奪回瑾嫻,隻能贏了章彥成!
於是他被迫走上這條路,如今的他,一隻腳已經踏入了泥沼,還如何抽身呢?
章彥安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他佯裝聽不懂,隨口應道:“父皇所言極是,華美之物大都容易生出束縛,在朝堂之上需循規守禮,回了寢殿,理該尋回自我,舒坦最重要。”
可是朝堂的規矩,他真的懂嗎?堯帝撩袍坐下,掀眉打量著他,容色淡淡,“你祖父所犯何事,你可知曉?”
此事章彥安也曾調查過,“宣讀先帝假遺詔,可他不曉得那份遺詔是假的。”
“他是否知曉,旁人無從判斷,隻有他自己清楚。律法擺在那兒,不能因為一句不知曉,朕就輕饒了他。
他身為先帝身邊的重臣,竟連那筆跡是仿的都看不出來,他亦有失察之罪,若非朕追查到底,那這皇位便該是彆人的,如何輪得到朕?你又如何成為皇子?”
說到後來,堯帝的情緒異常激動,聲音越發高昂,章彥安察覺出不對勁,不敢在繼續說下去,隻得改口,
“是兒臣想得太簡單了,還請父皇見諒。”
堯帝並未訓責,隻反問他,“你認為你祖父的案子是否應該複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