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佯裝不知情,“瑾嫻啊!你來得正好,方才哀家和皇帝商議之事,想必你也聽到了吧?”
那太監特地帶她到殿門口,離得那麼近,她想聽不到都難,瑾嫻福身道:“臣妾偶然聽到了幾句。”
聽到就好,太皇太後語重心長地道:“皇帝待你的心意很可貴,但你也得明白,朝局為重,兒女私情為輕。你應該也不希望皇帝為了你得罪江家,令皇後心寒,被天下臣民議論吧?朝局尚不穩定,皇帝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穩定朝臣之心。”
太後這問題還真是夠陰人的,站在瑾嫻的立場,她還能怎麼答?根本沒得選擇。
“太皇太後所言極是,既然後宮沒有先例,臣妾也不想破例,如常冊封即可。”
太皇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如此善解人意,堪為後宮典範,皇帝有你這樣的知心人,實乃幸事一樁。”
她滿意,章彥成卻很不滿,他沉著臉聲明,“瑾嫻,你不是說位分之事你不管嗎?那就該由我做主,我說是你皇貴妃,那你便該是!”
她的確懶得管,可風往她這邊吹,她躲都躲不掉,這後宮裡還有兩位長輩壓製著,並非他一人能做主的,
“皇上的心意,臣妾感激不儘,但皇後娘娘如月之恒,臣妾實不願讓皇後誤會臣妾有詛咒之心,是以這皇貴妃之位,臣妾隻能婉辭,還請皇上見諒。”
“哀家還以為瑾嫻很在乎位分呢!既然瑾嫻都不在乎,皇帝你也就沒必要再執著,來日方長,以後還有機會,是吧瑾嫻?”
太後又一次將話頭拋給她,瑾嫻不得不表態,“一切但憑太皇太後做主。”
他還在努力爭取,始終不肯放棄,她居然就這麼鬆口了?章彥成忽覺自己的努力都付諸流水,瑾嫻根本不在乎,還胳膊肘往外拐,令他孤立無援,他隻覺心口堵得慌。
饒是如此,他仍舊不願輕易放棄,“皇貴妃立不得,那就立貴妃,貴妃可是有先例的。”
太皇太後提醒道:“瑾嫻與李氏同為側妃,也都為你誕育子嗣,你若立瑾嫻為貴妃,那李氏也該是貴妃才對。”
“李氏生的是女兒,瑾嫻生的是兒子,功勞不同,位分自然也不同,總之瑾嫻的位分必須與旁人不一樣。這已是孫兒最大的讓步,如若皇祖母不允準,那這後宮冊封之事便暫且擱置吧!”
眼瞧著皇帝這般固執,太皇太後也擔心他真惱起來,不再冊封後宮女眷,那朝野上下就該猜疑紛紛了。
無奈之下,太皇太後隻得應承,封徐瑾嫻為貴妃。
反正兒媳的目的是阻止徐瑾嫻成為皇貴妃,隻要不是皇貴妃,那彆的也都能接受了。
道罷此事,章彥成不意多留,借口還有政事要處理,就此告辭。
此處待著太過壓抑,瑾嫻亦向太皇太後請辭,轉身離了永壽宮。
回去的路上,章彥成走得很急,不似以往慢悠悠的走著,等著她一起。
他的步子大而疾,瑾嫻跟不上他的步伐,呼吸不免有些急促,“你能不能走慢一點?我都跟不上了。”
章彥成惱回首,望向她的眼中滿是怒氣,他指了指她,想說她什麼,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沒吭聲,轉頭負手繼續向前走。
一路上他都沒理她,直至到了寧心殿,他轉身坐下之際,發現瑾嫻也進了門,他冷哼一聲,揶揄道:
“你跟來做什麼?不是看望皇祖母嗎?你倒是去陪著她啊!”
瑾嫻尷尬一笑,“我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了,還留在那兒作甚?礙她老人家的眼不是?”
“你也知道你被利用了?”章彥成難以壓製內心的怒火,聲調不自覺的上揚,“你明知我的心意不會更改,就該站在我這邊,你怎能站在皇祖母那邊,幫著她一起勸我?你莫忘了,咱們才是一家人,應該一條心才對。”
瑾嫻笑意漸斂,默了片刻才道:“她讓我過去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我勸你嗎?我若什麼都不說,她便會認為這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做皇貴妃。”
太後的想法對章彥成而言並不重要,“你管她怎麼想,隻要你能順利冊封即可。”
皇宮是他的家,但在這裡,她始終是個外人,她要生存,就必須遵守這裡的規則,
“你說得可真輕巧,這後宮我又不是隻住一日,往後可是要常住的,我若不依太皇太後的意思,與她作對,她隨口一句話就能給我使絆子,我還不是任人宰割,沒有反抗之力?”
“有我給你撐腰,你怕她作甚?”
因為人生路是她自己的,她可以依靠他一時,卻不能依靠他一世,很多事,還是得由她自個兒來應對,
“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陪在我身邊,她若不高興,讓我每日去請安,或是抄經罰站,我還能如何?我總不能為了這點小事,每日跟你告狀吧?你聽多了也心煩啊!”
“與你有關之事,我都有耐心,不會心煩。”
“可我不想總是麻煩你,與其往後被視作眼中釘,倒不如現在表現得乖順些,她挑不出我的錯處,也就不會針對我。”
瑾嫻有她自己的理由,章彥成也有他的堅持,“可你打亂了我的計劃,你這幾句話就給自己降了位分,皇貴妃與貴妃,一字之差,地位卻大不相同!”
他對位分似乎很執著,“那我問你,我是妃位,還是皇貴妃,在你心裡的位置有什麼不同嗎?”
想了想,章彥成道:“那自然是一樣的。”
“既是一樣,又何必在意位分呢?”
“因為我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對你的寵愛,我就是要讓我心愛的女人成為身份最尊貴的女人,給不了你皇後之位,就給你皇貴妃的位置,這是我的心意。”他一直都覺得虧欠於她,這才想給她更好的。
“感情是發自內心的,不需要做給誰看,隻要你真心實意的愛護我和孩子,其他的沒那麼重要。”
她每次都這麼說,章彥成既心疼又窩火,“你這不爭不搶的性子真是讓我生氣!”
“我不是不爭不搶,隻是不想將自己置身險境,更不想讓你為難。你可還記得圍場之變?當時你的處境很危險,你卻沒有逞強,而是選擇隱忍妥協,這不代表你懦弱,恰恰證明了你的格局和城府。
因為你在等待有利於你的時機,我也一樣,有些時候,不爭即是爭,我放棄一時的名利,其實是在為自己爭取長遠的安穩。”
章彥成仔細琢磨了一番,竟是挑不出錯來,“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瑾嫻趁勢哄道“既有道理,那你就彆生氣了,笑一笑唄!”
她的懂事令他越發心酸,“可我未能如願,還是心裡不舒服,笑不出來。”
瑾嫻拉了拉他的衣袖,撒起了嬌,“那要怎樣你才開心嘛!”
遇到這種憋屈之事,他很難開心得起來,“是你哄我,你還問我該怎麼做?看你自個兒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