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零章 登山_卒舞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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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零章 登山(1 / 1)

好風山,摶雲觀。

山腳之下,兩位修道之人對麵而立,似乎是在交談著些什麼——欲進山之人穿的是江湖裝束,隻有內裡隱隱露出扶搖派的八卦紋路衣襟,背後還負著一傘一劍;而背靠山門者則穿了一身白道袍,懷中抱持著一柄快掉禿了毛的拂塵。

“這位小道友……是扶搖派出身吧?”白袍道人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身份,故而搶先說道。

“前輩好眼力,晚輩冉淵,正是扶搖派齊小乙齊道長門下弟子。”冉淵還是講禮貌的,不過他的客氣也就隻能到此為止了——他的性格就如同劍一般耿直“晚輩前來拜謁貴山,乃因身中劇毒導致功力散儘,幾番輾轉求解不成,最後受靈寶門王吉道長所薦,特來拜訪好風山尋求治愈之法。”

那白袍道人耐心聽完冉淵的意圖之後便點了點頭,然而就在少年以為自己已經得到進山許可之後,那白袍道人卻緊跟著補充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還是回去吧!”

“嗯?為什麼?”冉淵愣了一下。

“我們是道門,又不是醫館……哪裡會有什麼治療中毒的辦法啊!”白袍道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應道,居然令人無法反駁。

“可是……我聽王道長說過,摶雲觀的術法神異至極,如果連嘗試都沒有過的話……又怎能斷定做不到呢?”冉淵立刻回應道。

“聽你這麼一說的話……好像的確有點兒道理啊?”這白袍道人看樣子也不怎麼堅定,沒想到態度就這樣產生鬆動了“嗯……那就這樣好了。”

不得不說,摶雲觀的修士都比較隨性,這白袍道士明明就是山門的值守,但對於這份職責他顯得也很是敷衍,居然還真準備給這個小道友一個機會“你過去吧……隻要你進入觀內,自然有人接應你。”

“那晚輩就謝過道長了,不知前輩怎麼稱呼?”冉淵深深施禮,詢問對方名號。

然而令他心中一凜的,是接下來的景象——山門依舊是那山門,山路也仍然還是山路,隻是方才那個白袍道士卻在自己這一低頭一抬頭的工夫就不見了蹤影。

“前輩?前輩!”縱然是心智堅毅如他也不由得捉襟見肘,好端端一個人就這麼消失在眼前,擱誰心中都少不了萬丈波瀾——不過他好歹也是正統道門的優異弟子,沒過多久便已經鎮定了下來,腦海之中回憶起不少傳聞來。

摶雲觀本就是中原道門當中最為神秘的一支,無論是本門還是自己前不久拜會過的靈寶門,都流傳著對於摶雲術法的稱讚,而扶搖派也有一些常人所不能識的符籙、道法,這位道長的“神隱”雖然令人驚歎,但也並非不能接受。

思緒且定,冉淵便沒有什麼負擔了,隻顧著沿著那條石階鋪就的山道向上走。

然而就這麼向上攀登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已覺得稍有些乏了的冉淵卻忽然停住了腳步,他本來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在使勁揉了揉眼睛後,眼前的景物卻讓他感到難以置信。

還是那道山門,還是那條山路,仿佛過去的時間並不存在,自己還處在。

然而就是把眼睛揉爆了也沒有用,冉淵的所見也未曾發生變化,隻有略顯酸軟的腳掌在提醒著他自己的確走過很長一段路……

“難道這是幻象?”冉淵很快就想到了一個答案,可是他卻並不知道如何破解——對了,水!

雖然對疑似幻術的環境束手無策,但冉淵至少還記得師父曾經教給過自己測算方位的法子,而且自己的命星落位在坎,遇水而興。冉淵記得自己剛才經過山勢平緩處有溪水流過,自己剛好可以用溪流來定位。

念及此處,冉淵恢複了一些動力,拔腿就走,循著記憶與愈來愈近的水響,果然沒過多久就又見到了那條無名細水。

可就在他將手伸進水中欲掬起一把水洗洗臉的時候,指尖之上傳來的觸覺卻是火辣辣的痛楚,就好像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將手對準岩石戳過去帶來的反饋一樣,而這樣的驚嚇也使得冉淵向後退去,但明明踩在地麵上的左腳卻在瞬間有了踩空的感覺!

不虧是年輕一代的最強者,冉淵那極其出色的反應讓他的身體本能般地向前搶出了一步,避免了莫名的下墜,而等到他回過神來之後景物卻忽然轉換,剛才還在眼前的溪水卻變成了森冷的岩地,而自己的背後卻是山崖的邊緣。

“好危險……”冉淵回頭看了一眼,這也讓他確認了一個事實——自己現在看到的應該是真實的景物,隻要剛才反應慢上那麼一點兒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但現在擺在冉淵麵前的是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難題——自己該怎麼確認幻象與真實的界限?它們之間的變化又是如何運作的?如果自己搞不定這個問題的話,那恐怕還會遭遇類似的問題。

自己不可能全部依賴於反應速度夠快。

…………

從冉淵自己的感知來判斷,距離自己第一次發現幻象已經又過去兩個時辰了,而在這兩個時辰當中,他已經基本搞清楚了幻象出現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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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自己的注意力不夠集中的時候,幻象就會無聲無息地取代真實,而自己也隻能通過“重蹈覆轍”來判斷此刻的狀況,而為了確保自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突然踩空或者撞上牆壁,冉淵使用了一個非常安全的姿勢——匍匐前進。

雖然這樣做的效率比較低,但至少這是切實有效的前進。

然而,就在冉淵的背後,雖然他自己看不見,卻切切實實地有兩個人站在那,一個就是最開始鎮守山門的白袍道人了,而另外一個要比他看上去年長一些——當然,摶雲觀中人的年齡不能以相貌而論。總之兩個人其實就站在冉淵的身後不遠處觀察著這個少年的一舉一動,並且實時交流著些什麼。

不過說是交流,其實全部都是白袍道人在那自說自話,而中年道士用來表達想法的途徑主要就是眼神和手語——此人正是摶雲觀當中道長“無語子”郭聒,而另外一個白袍道人道號為“悟疵”。

“你說,該說這孩子是聰明呢?還是愚鈍呢?”悟疵道人朝著同門詢問道。

而郭聒則朝他比劃了幾個手勢,大家相處得久了自然也知道他想表達什麼——這就不是聰明或愚鈍的事兒,而是這個孩子很“務實”。

因為務實,所以冉淵在遭遇人生重大變故之後也沒有放棄求索,也是因為務實,冉淵才會用一個“朝聖者”的姿態攀登不知終點的山峰,即便是知道自己置身於幻境當中,他也沒有走過哪怕一步的回頭路,更沒有產生過絲毫“就此為止”的猶豫。

悟疵道人還未進一步發表意見,隻見郭聒的雙手又開始快速變換了起來,和結印似的,這一會兒他是想表達“這孩子似乎還不錯,不過照他這個爬法兒,恐怕爬到明天都到不了觀裡,要麼累死要麼餓死。”

沒想到悟疵道人卻不太在乎這種事,隻見他緩緩說道“那也不是咱們能乾涉得了的,祖師爺留下‘修真路’的意義就在於此,你我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玄門摶雲觀,其玄之始便在於這條修真路,這不僅僅是一條通向摶雲觀真址之路途,更是一條通向真我之路,這條路上的景物也幻也真,其中幻象全是行者內心當中的某種事物投射而成,每個人的所見所聞也各不相同——可以說這就是一個測試行路者對自我認知的過程。

能過關者,自然就能得見摶雲觀,同時也得以見證自身。

“說來……觀主當年好像也是爬過來的,沒準兒他看到這孩子會覺得比較親切。”悟疵道人稍作回憶,然後就對郭聒爆料了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但該說不說,他爬行的速度極快……比常人跑步還快,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而郭聒又跟著使用手語“觀主不是說過麼?從爬行到直立,正是人一步步從水中到陸地的過程。”

“我是不信他的說法啦……”悟疵道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著“我現在更想知道,這小子究竟又看到了些什麼?”

這條“修真路”,他人也隻能看到行者在現實當中的行為,但卻無法得見其中行人都見到了些什麼幻象——也就隻有觀主一人的修為能夠達到旁觀幻景的境地。

悟疵道人之所以會突然作此言論,自然是因為冉淵的動作又出現了一些變化……方才還慢慢以手掌摸索道路的冉淵忽然就蹦起來了,而他的表情與其說是“精神”倒不如說是“凝重”。

他的手已經握在了劍柄之上,朝著麵前的空氣釋放出了一種警惕來。

他在這條路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比他走得快一些的人……他的好師兄尹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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