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貿生涯!
廣州海關大樓穹頂上的四麵鐘那悠揚的鐘聲終於響到了第12下,1968年來到了。滿載著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乘坐在車廂前橫掛著廣東省軍事管製委員會牌子的汽車上往來於大街小巷,零星的槍聲與吵罵聲不絕於耳,這個廣州沒有了活力,人們祈盼著無憂無慮、自由快樂的日子。
新年假期一過,出口部又恢複了往日的狀態,唯一不一樣的是會計們格外的忙碌,他們要把這一年來的出口、收彙情況向各口岸公司彙報,然後再由口岸公司向總公司彙報,根據出口、收彙的業績加上口岸公司出口其他商品的情況來決定該公司完成任務的程度。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出口部是一個整體,但又像是一個割裂體,到了總結這些數字時,各口岸還要相互保密,出口部又沒有一個整體向總公司彙報的義務,所以姚主任樂的清閒。這裡唯一感到彆扭的人就是我,在上海人的圈子裡,大家談到數字時必須避著我,而北京口岸的同事在聊到這個話題時不是讓我去打開水就是讓我去海珠廣場和廣州的孩子們踢足球,這究竟是為什麼?我也懶得搞明白。但這樣的日子沒幾天就熬過去了,月底就是春節了,大家的話題都轉到春節休假上麵去了。
一般情況下,春節前十天,出口部除去廣州口岸的人和各口岸公司留下的一至兩個值班的人以外,其他人就都回家了。在廣州臨近春節時就老聽到有人提廣州的花市,劉連峻還答應我,如果我在廣州過節就騎車帶我去佛山、到黃埔港去玩。我是又想回家又想在外地感受一下過年的氣氛,長了這麼大還沒一個人在外地過過年呢!猶豫了好幾天,終於決定給爸媽寫封信,告訴他們這個春節我就不回家了。北京口岸公司的其他人商量後決定王會計不回家,留下來值班,看來這回又把我算成上海口岸公司的人了。
回家的日子一定下來,所有的工作又開始忙碌起來,整貨、盤點、對賬、寫封條後貼在保險櫃上,最後留下幾張貼在庫房門外邊,都收拾好後的一天,林繼坪對我說“今天晚上你彆出去瞎轉悠了,咱倆到談判間聊聊天。”我應聲答道“七點見。”晚飯後我倆如約來到談判間,林師傅(雖然不許我這麼稱呼他,但在我心目中,他一直是我的林師傅)用他平時喝水的大搪瓷缸子裝了一缸子淺黃色的楊桃,待我坐下後,他挑了一個大的遞給我並說“來,吃這個。”我連忙拿起,先用牙齒咬掉楊桃的五個硬邊,在嘴裡咀嚼,反複幾次後對著果肉大嚼起來,這楊桃水氣十足,酸甜可口,吃著真是痛快!我一邊吃一邊說“您這麼正式地和我聊天,我都緊張了!”林師傅說道“緊張什麼呀!快到春節了,又該回家了,這次回上海,不知道節後還能不能回來,所以想跟你聊聊天。你跟著我們上海口岸工作也快一年了,你比我的大孩子也大不了幾歲,和你在一起相處的這一年時間裡,你是讓我既心疼又感動。這麼小的歲數,就和我們這些大人一起加班熬夜,不顧蚊蟲叮咬,在燈下整貨、製單,掙這麼一點工資還省吃儉用給家裡攢錢,受這麼多苦也不肯跟家裡講,真是個好孩子。你工作認真,一絲不苟,在客人和公司同事麵前有機靈勁兒、眼力價兒,獲得客人們的尊敬和同誌們的喜歡。你能理解我對於你近乎苛刻的嚴格要求而毫無怨言,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你是北京派來的同誌,卻在我們上海公司乾活,但你在工作上依然非常積極、主動、自覺,高效完成領導交給的任務,顛覆了我們在出口部所有上海人對北京人的認知,有時我們與上海公司的同事聊起北京人,他們都會說北京人如何奸,不實在,看不起人等等,我就會激烈地反駁道“我們出口部的小李如何如何!”聽到林師傅說的這些話,我不好意思地表示“您太客氣了。您是我第一個共同工作的上海人,但同時您是我心中的林師傅,親切、和藹、嚴肅、認真。與原來聽說的上海人難相處、對彆人有優越感、看不起彆人截然不同,跟您在一起,工作時感到緊張,平時又覺得您讓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