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短褂左臉頰有顆大黑痣的潑皮壯漢,接連輸了十把牌九,滿臉油光,氣惱地一扔手中骨牌,拍桌而起,罵罵咧咧“老子今天手氣忒壞,出去放泡水,都特麼不準走啊,等著老子轉手氣大殺四方。”
“快去,快去,休得囉嗦。”
“等會把你那臟爪子,洗乾淨點,彆沾了騷氣。”
其他人賭興正隆,紛紛笑罵。
有人起身去彆的桌子旁觀賭局,有人喝點茶水,相互吹噓戰績。
這一等就是許久,外麵已然天色黑暗。
等得不耐的賭客罵道“何二那小子,該不會是掉進茅坑裡爬不出來,去得也忒他娘的久。”
“哈哈,那小子每次輸點錢就拍桌打椅發脾氣,屁事一堆,嘿,小二,你去茅廁催一下那小子,彆叫他偷偷溜跑了,害爺們寡等。”
很快,從後院傳來尖叫聲。
“不好了,何……何大壯栽進茅坑裡,淹……淹死了!”
整個賭鋪頓時一片嘩然紛亂,全部跑出去看稀奇。
茅坑裡淹死人,太忒娘的稀罕。
賭鋪掌櫃欲哭無淚。
留在鎮上等消息的兩個紅柳村人,聽到如此驚人消息,特意跑去看了一眼,真慘,那潑皮渾身臭氣熏天,麵目汙穢,肚皮鼓鼓滾圓,死得不能再死。
邪性,真是邪性。
兩人頭皮發麻,忙跑去柳家在鎮上的鋪子,牽了兩匹驢子,往村子裡緊趕。
徐源長得到消息不算晚,他神情沒甚兩樣,就著燈火繼續翻閱書籍。
盤踞紅柳林子的存在行事被他料中。
柳氏族長和幾位族老,其中就有臉色還稍有些憔悴的柳二爺,在另外一處豪華大院子的涼亭內喝茶閒聊,聽得管家帶著兩個滿頭大汗的漢子跑進來報信,幾人仔細追問細節。
臨末了,柳氏族長問道“徐道長今日可曾離開過院子?”
管家低聲道“不曾離開,一直都在。”
“下去吧。”
柳氏族長揮手,等幾人出去,道“今夜子時,我們全部過去送一送柳胡氏,唉,柳二牛造孽啊,還剩下個孩子,孤苦無依。”
渾然沒提,當初柳二牛半身血糊邋遢,半夜血淚控訴自家婆娘偷人,傷風敗俗,有左鄰右舍作證,他沒有多加審問柳胡氏一句,便斷了沉潭私刑之事。
另外幾位紛紛表示,多燒點紙錢,雲雲。
午夜,紅柳村西南的紅柳林子附近,點亮了兩排白燈籠,照耀得通明。
徐源長在林子邊點香做法,念誦“往生經”超度,有年約十一二歲孩子披麻戴孝,跪地不停往火盆裡燒紙錢,哭得稀裡嘩啦,用袖子不停擦拭眼睛。
胡三娘的娘家來了十多人,眼睛發紅,盯著林子上空。
突然起風了。
吹得燈籠亂晃,光影飄拽,整個林子樹動枝搖,發出嗚嗚似哭之聲。
風吹到人身上,陰寒冰冷,一下子便讓看熱鬨的村人男女老少起一身雞皮疙瘩,所有嘈雜頓止,道士做超度的念經聲清晰依舊。
“快看……矮山頂上,來了。”
“真來了。”
男女老少間起了一陣紛亂。
矮山頂上出現隱約的幽綠光亮,有數道幽影緩緩浮現,半透明狀茫然飄蕩。
其中一個身影稍顯清晰,朝著念經的道士方向下跪行大禮。
女鬼已經不能人言。
道士抱拳鄭重還禮,念經聲不停。
幽影慢慢潰散,點點亮光如螢蟲,消失在上空。
天地間,隻留下一個孩子撕心裂肺哭喊
“娘啊……娘……你不要丟下拿兒,不要丟下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