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背著包,來到一家商店旁,放下背包,先用炭筆在牆上寫字:我是匪徒。
宮下太吉心中狂喜。
那背包中,肯定是罐頭盒子炸彈。
果然被“匪徒”料中。
這些都是同道中人。
那幾人正興奮的小聲嘀咕:“賺大發了,賺大發了,這麼多包,能裝好些東西,待會挑貴的拿。”
“反正栽贓給匪徒,不關咱們事。”
正議論著,忽聽旁地裡一聲炸雷:“放開那堆二踢腳,讓我來。”
這一聲吼,效果幾乎=二踢腳。
幾個人原地跳了起來。
宮下太吉急吼吼的走過去,翻地上的包,想看看他們造的炸彈長啥樣。
可一翻,裡麵全是撬鎖的工具、要麼是空包,哪有炸彈?
宮下太吉懵了:“你們要做什麼?”
幾人轉身,看見宮下太吉刹那沒那麼怕了。
其中一人麵目猙獰:“做什麼?自然是撬鎖。咱們把他殺了滅口吧。”
“撬鎖?”宮下太吉大怒。
在他看來,他昨夜行為無疑是意義非凡的。
而今天這幾人居然是來撬鎖偷東西,還要栽贓給“匪徒”?
“氣死我了,我要打死你們。”
“嗬嗬,打死我們?你恐怕在開玩笑,我們有四個人,你隻有一個。”
一番拳腳相向後。
被趙傳薪“寄以重望”的宮下太吉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另外四人死狗般趴在地上,鼻青臉腫。
“啊……tui!現在看看誰是柴狗?誰往郵箱裡撒尿?”
說完,宮下太吉覺得腹部有些脹,他看到一個灰綠色的鐵皮殼子,路燈昏暗,他隱約見上麵寫著“尿壺”。
尿完後,那鐵皮殼子的門腐朽嚴重,櫃門忽然自動打開,裡麵掉出一堆信件。
宮下太吉看著這一幕,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湊過去,忍著騷哄哄味道仔細打量。
見鐵皮殼子上麵寫的不是“尿壺”,是“郵箱”。
“八嘎,這兩個詞為何要如此相似?怪不得他們說彆往郵箱尿尿!”
此時,他忽然聽見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他被打充血的眼睛一亮:“終於有同道中人了麼?”
一念及此,他提褲子朝火光處跑去,徒留沾滿尿漬的信件,和旁邊的標識——禁止向郵箱撒尿。
……
第二天,東京大街小巷都在議論一個詞:匪徒。
原本匪徒一天炸一個地方。
昨夜,匪徒四出,許多店鋪被盜、被搶。
甚至還有“匪徒”闖入人家禍害人家的女人。
反正都是匪徒乾的。
到了下半夜,甚至直接發展為打砸搶,勢頭難以控製,直至天明。
底層牛馬積累的怨氣爆發,在東京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聽說了嗎,田山家的女人被匪徒給強暴了。”
“什麼時候?”
“昨夜淩晨一點。”
“巧了,神田老商業街的雜貨店,也是同一時間被搶的,同樣是匪徒乾的。”
“誰說不是?尼古拉大教堂那邊,洋人也被搶了,也是匪徒乾的。”
“咱們說的是一個匪徒麼?”
“匪徒不就是匪徒麼?”
眾人麵麵相覷。
有人忽然嘀咕:“告訴你們吧,我也很慘,我家的郵箱昨晚又被人撒尿了,肯定也是匪徒乾的。”
“……”
天皇臨時居所。
明治看著堆積如山的報告懵了:“這都是趙傳薪乾的?”
桂太郎擦擦額頭冷汗:“顯然不是。甚至我現在懷疑,之前那些事是否與趙傳薪有關。”
明治捏起其中幾份報告說:“可這幾份報告上麵寫,這些地方或被盜,或被搶,或者奸汙女子,他們都在牆上留下‘匪徒’二字,後麵加上一句——炸死天皇。”
桂太郎心說:那能說明什麼?隻能說明東京有許多人恨你入骨唄。
……
有個人很尷尬。
那就是梁啟超。
有人說他是進步派,有人說他是保守派。
其實人是矛盾的,會變,後來有個日本人總結他總結的很到位——漸進派。
戊戌變法失敗後,梁啟超逃亡日本。
他見識了日本的改變,回來後大肆讚揚鼓吹。
他說日本是:“世界後起之秀,而東方先進之雄也。”
因同盟會的建立,在1905年到1907年間,發生過革命派論戰,梁啟超參與了。
但至少表麵上,他在論戰中失敗了。
現在他準備再次創刊,取名為《國風報》。
寫文章,評時事,話題自然繞不開日本。
可梁啟超已經準備好了幾篇文章,此時卻全部作廢。
隻因他現在就在日本,看到了以往沒發現的狀況。
“哎……”梁啟超歎氣。
康有為的門生,也是協助梁啟超編輯《國風報》的助手湯睿問:“任甫,你何故歎氣?”
“覺頓,依你之見,何人為匪徒?”
湯睿想都沒想:“趙傳薪。”
“那東京之亂,都是趙傳薪做的麼?”
“不然,或許炸皇宮的是趙傳薪,可後麵偷搶拐騙的絕對不是。”
“那你說,趙傳薪是立憲派,還是改革派?”
湯睿說不出來,他開玩笑:“總之不能稱之為保皇派。”
這話其實不能跟康有為說,但是可以跟梁啟超說。
梁啟超笑了。
笑完之後,他麵色嚴肅:“我看到了明治維新和日本立憲的長處,此刻我卻也發現其種種弊端。無論如何,日本內部並非鐵板一塊。”
湯睿忽然問:“任甫,你覺得鹿崗鎮如何?”
“這……”梁啟超想了想:“國中之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鹿崗鎮軍政,皆應機宜。聽聞其效仿荷蘭,施行福利體係,在亞洲即便是日本,也做不到如此。”
梁啟超搖頭:“你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鹿崗鎮擴軍,但保險隊內隊嚴控數目,隻因軍費支出龐大。趙忠義未至不惑之年,卻已兩鬢斑白。他統籌鹿崗鎮全局,悉其弊裨其計方做到課額不虧,如今卻也要限製鹿崗鎮籍人數,外來者不予身份證明,可見這福利並非人人享有。海內外皆言趙傳薪之能,然則他隻占了個知人善用的優點罷了。鹿崗鎮有趙忠義,臚濱府有姚世傑與張鶴岩,南方有李行道,餘者不過泛泛之輩。如此,他趙炭工方可橫行於世,朝遊北海而暮蒼梧,否則他也是瑣事纏身寸步難行。”
“咦?你這樣說,很有道理。”
……
鹿崗鎮。
趙忠義嗬斥趙宏誌:“你披著個被罩四處瘋跑什麼?”
“爹,咱們鹿崗鎮可是頂級龍場,不拉風些誰好意思出門?我這叫大氅,你不懂。”
“啥玩意兒?頂級龍場是什麼?”
“龍場悟道!王陽明!爹你連這都不曉得,真是枉設書房,不學……”
趙忠義眼睛一支棱:“不學什麼?”
“額,不學而有術,真是了不起呀。好了,爹,我要出去找德福他們了。對了,爹,本傑明他師父回來了,我出去了。”
等趙宏誌出去。
趙忠義最近睡眠少,導致腦子轉的慢。
本傑明他師父?
那不就是傳薪麼?
趙宏誌這小癟犢子,為何這樣稱呼傳薪?
卻說趙宏誌出門,正好看見趙傳薪抱著層層包裹的趙正則在外麵溜達。
看見趙宏誌,趙傳薪驚訝道:“你這一身的東京射箭館風穿搭是怎麼個事?”
趙宏誌看看披著的床單:“你不懂,這叫大氅。”
他拽著德福往外走。
德福詫異道:“你和叔說話大了呼哧的,就不怕麼?”
趙宏誌扯著嗓子在德福耳邊竊竊私語:“趙傳薪怎麼了?趙傳薪就牛了麼?我趙宏誌根本不將他趙傳薪放在眼裡。”
說完,他側過臉,用眼角餘光偷瞄後麵,見趙傳薪瞪了他一眼,卻沒說話。
“我焯!”德福怒了:“你在我耳邊喊那麼大聲乾啥?想震耳欲聾是麼?”
趙宏誌得意洋洋,沒說話。
德福忽然一愣,低聲道:“等等,你什麼時候開始,敢直呼叔的大名了?”
趙宏誌一捋“大氅”,好像古之猛將那樣雙手扶腰:“哼哼,自從我發現,無論我犯什麼錯誤,他隻敢瞪我,不敢罵我。你想啊,隻有比我小至少一個輩分的人,才會對我敢怒不敢言。而且,過年他也不敢讓我磕頭,我們又都姓趙。這明擺著,我在族中輩分肯定比他大,隻是我爹一直閃爍其詞不說而已。方才我稍加試探,果然如此,他隻敢瞪我。瞪我又少不了一塊肉,隨他去。德福你等著,日後我還要訓斥他,瞧好吧。”
德福滿臉震驚:“……”
趙傳薪這次回來,一來看兒子,二來是劉寶貴跟他說了一件發生在長春府令人氣憤的盜買土地事件。
長春府知府宋春庭上報朝廷,清廷卻讓他見機行事。
見機來,見機去,土地也沒能討要換來。
按原曆史,柴田要治郎成功霸占了滿鐵私購土地,宋春霆則改劃商埠區域。
吉林省對外交設局總辦宋春鼇對此毫無辦法。
弱國無外交。
宋春鼇去找宋春霆:“兄長,柴田要治郎不肯歸還。”
宋春霆此時臉上已經沒了氣憤之色。
他淡淡道:“無妨,我會曉之以義,動之以情,他終究會想通。”
“什麼?”宋春鼇不可置信:“假使情義有用,日人與俄人早離開關外了。”
“彆急。”宋春霆依舊淡定:“假如早有鹿崗鎮,我早能聯係上趙傳薪,那說不得日人和俄人根本進不來。”
“……”宋春鼇瞪大眼睛:“你說的是?”
“彆好奇,讓此事默默爛於腹中。”
“好,那沒事了。”
……
眼瞅著又要過年。
趙傳薪要兼顧多地,閒日子到頭了。
他抱著好大兒,出去轉悠一圈趕忙回去。
孩子太小,若非他趙傳薪的種,彆人是決計不肯在大寒的時候將嬰兒抱出門的。
苗翠花心疼:“要是染了風寒,唯你是問。”
“染風寒我給他喝神仙水。”
“那我就放心了。”
“……”趙傳薪嗬斥:“迷信!”
趙傳薪去找薑明辛:“丫頭,我給你帶了玩具。”
說著,他掏出在日本街頭買的泥人等玩意兒。
薑明辛趕忙接過:“謝謝大大。大大,正則有麼?”
“他?他不配知道麼?這就送你一個人,彆人都沒有。”
薑明辛心裡樂開花:神仆啊神仆,你真是神了。
趙傳薪心說:趙正則無論什麼就知道往嘴裡塞,這玩意兒給他不是扯淡麼?至於送給了胡文西奧·托裡克那一套,薑明辛估計沒機會去墨西哥,這輩子也見不到。
想起趙正則,趙傳薪便想撓頭。
他閨女趙靈均像是成精了一樣,可他兒子趙正則除了力氣稍大,可謂是平平無奇。
吃,睡,哭,傻樂。
趙傳薪在鹿崗鎮待了兩日,第三天前往長春府。
在寬城子車站附近,長春日本領事分館,領事柴田要治郎對滿鐵附屬地內警務署署長狹間時雨說:“你們與滿鐵地方事務所通力協作,務必在春暖雪化之前,將新購置的土地規劃好。一旦可以,便立即動工。剩餘土地,加緊完成收買工作。”
狹間時雨鞠躬:“哈衣。”
旋即說:“可那宋春鼇每日來交涉,不曾稍停。”
柴田要治郎嗤之以鼻:“清國官憲提出之異議,一律不加理會。既然無法機密而機敏完成,那便大張旗鼓。長春府不但是吉省商貿中心,也是我們大日本帝國在滿地對俄橋頭堡,務必重視。”
“那新界定土地,行政事務,是否全部攬過來?”
“吉長鐵路及附屬地,本就該我們管轄。就算是他們另覓他處建立商埠,商埠行政事宜,按照《日清通商航海條約》內容,也該由雙方共同管轄。不過,中國人不敢得罪我們,所以我們應儘力掌管全部行政事務。”
“哈衣!”
此時,有人說:“你老哈衣你麻痹啊哈衣?你腰是直不起來麼?我給你治一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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