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
那人哪裡敢給名單,隻能抬頭求救地望著晉朔帝。
晉朔帝道“都是些蠢人,沒什麼好瞧的。”
鐘念月頭也不回“在陛下眼中,又有幾個是及得上陛下的聰明人?”
“我不懼蠢人,生得好看便好了。”她又道。
這下晉朔帝的眉頭終於又皺了起來“胡鬨。”
他知她不懼蠢人。
人人不喜錦山侯,獨她不同。
難不成將來她還要嫁錦山侯?
單是想到這裡,晉朔帝的麵色便已有些沉了。
晉朔帝將那人斥退,道“你今日乖些,待你兄長殿試那日,我帶你到大殿裡去。”
這個吸引力確實要更大一些。
鐘念月皺皺眉,應聲道“好吧。”
等應完,她才驟然反應過來“要殿試了?成績出來了?他是貢士?”
“公子豈止貢士?”孟公公一笑,沒把話說完。
這風頭這麼敢和陛下搶呢?
後半句話是從晉朔帝口中說出來的,他道“他在會試中,取了頭名。”
鐘念月並不奇怪。
畢竟作為原著中愛慕女主的重要角色之一,若沒有點本事,怎麼夠資格與太子爭奪女主呢?
不過鐘隨安連著給她唱了幾回曲兒哄她睡覺,在她心中便也不止是那個扁平又可惡的原著角色了。
因而聽了這話,還是真有幾分為他高興的。
鐘念月嘴角一揚:“何時放榜?我要回去恭賀我哥哥。”
聽她一口一個“我哥哥”,晉朔帝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道“明日再回去,先用膳。”
“府上興許在等我呢。”
“自有人去傳話。”
鐘念月這才坐了下來。
晉朔帝派了宮人去取膳食,轉頭道“朕還未病,你便這樣坐不住了?”
旁人聽了這話還不知如何誠惶誠恐,鐘念月卻是不怕,反道“若是陛下病了,我才日日陪著舍不得走呢。”
晉朔帝輕笑一聲,眉間一點褶痕又撫平了。
“你歪理多。”他道。
鐘念月在皇宮中多住了一晚,方才回了鐘府。臨走時還帶了些宮中的點心。
她道“拿回去給我哥哥做彩頭。”
晉朔帝覺得有些好笑,道了一聲“將來若是再逢朕的壽辰,不許拿同樣的法子來糊弄朕。”
鐘念月連連點頭,這才被他放出了宮。
鐘念月回府這日正是放榜日。
府中已然熱鬨了起來,她一踏進門,便有仆婦扯著嗓子,高聲喊“姑娘回來了!姑娘回來了!”
不知道的,隻怕還以為中會元的那個是她呢!
萬氏滿臉笑容地將她摟進了屋。
“明日你哥哥他們要舉宴相慶,你可要一同去玩去?”
萬氏見她春獵歸來,身上並無異狀,便也不想再拘著她了。
何況年紀到了。
萬氏心道。
回來時,香桃便樂津津地同她說了,鐘念月去春獵時,甫一下馬車,便引來了眾人驚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萬氏隨後就將此事記在了心上。
太子已然不被他們家考慮在內了。
錦山侯無力庇佑女兒。
最好便是念念兄長的同窗了……皆是青年才俊,年長幾歲,自然更懂得穩重疼人。
鐘大人便比萬氏大了幾歲,她心下自然也更偏好為女兒選這樣的男子……
鐘念月還不自覺,她的親事已漸漸被家中人提上日程了。
她也正想多出去走走,便點頭應了。
等到了這一日,鐘隨安硬是等到遲些時候,才來將鐘念月喚醒,隨後一並往那宴上去。
馬車駛達,鐘念月倚著車壁,懶洋洋地往窗外一瞧。外頭已有不少隨兄長來赴宴的年輕少女了,她們頭戴幕籬,打扮文雅,手中握有詩文冊子。
就像是來參加什麼交流會似的。
不學無術的鐘念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
倒是馬車裡點心放得挺多的。
鐘隨安渾然不覺有何不妥。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曉,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受了影響,並不覺得妹妹不好好讀書有什麼錯處了。
念念體弱。
懶怠些,不,不該叫懶怠,……嬌氣些是應當的。
鐘隨安心下念頭如此深深紮了根。
他們的馬車很快便被旁人瞧見了,有人朗聲道“隨安怎麼來得這麼遲?”
“不錯,實在不似你的性子。”
他們沒覺得鐘隨安將自己妹妹帶來了。
那鐘家姑娘在國子監裡都是遲到早退,見不得麵。平日若是和鐘隨安提起她,鐘隨安也是道,幼妹體弱,見不得風。
直到這會兒鐘隨安掀了簾子走下去,又小心翼翼轉過身,伸出手,道“慢些……”
眾人驚了一跳。
“隨安,你帶了誰來?”
“我妹妹。”鐘隨安一抿唇,隻覺得光是說出這三個字,便已足夠叫他覺得說不出的一腔兄長的柔情。
眾人隻見那馬車裡伸出柔弱無骨的一隻手來,隨即一個娉婷少女走了下來。她沒有戴幕籬,隻大大方方地叫旁人打量,絲毫不見羞澀與畏意。
這似乎也並不奇怪。
隻因那少女生得洛神之貌,見之驚豔。恐怕隻有旁人見了她,驚覺害羞,不敢直視的道理。
這便是鐘隨安的妹妹……
這便是國子監裡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鐘家妹妹……
他們尚在怔忡之中,鐘念月便已經環視起周圍了。
她隨手指了個亭子“我要去坐那裡。”
那亭子四麵都掛了紗帳,後又有樹木掩映,實在擋風又遮麵。
彆人吟詩作對,她可以在裡麵同人玩兒牌,玩累了,就掀起一角來賞春日裡的花……豈不美滋滋?
鐘隨安點了頭“那便去那裡。”
此時另一頭,高淑兒不由得訝異道“鐘念月怎麼也來了?見了滿堂的讀書人,她難道不會覺得臉紅麼?”
她身旁坐著的周家姑娘絞了絞帕子,咬牙道“她臉紅不臉紅我不知曉,我那哥哥見著她,倒像是臉紅了。”
高淑兒受家中教導,滿耳朵都是為女子應當賢良淑德恭檢讓,才情次之,容貌顏色更次之。誰家選媳婦,都是這樣選的。若能做到最要緊的,自然不愁受人喜歡。
可如今她才驟然發覺,什麼到了那長得好看的人跟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這般將她認知全盤打破。
如何叫她舒心?
高淑兒轉頭看向身邊的周家姑娘,道“你怕什麼?她能勾走你哥哥,你何不去與她哥哥搭話?”
周家姑娘臉紅了紅“這樣好麼?”
高淑兒“如何不好?你瞧,你哥哥人都不見了,沒準兒便是去尋鐘念月去了。”
周家姑娘一下就坐不住了,拿了自己的詩集,便朝鐘隨安走了過去。
鐘念月不受她們喜歡,但鐘隨安卻是大不相同的。鐘隨安生得俊美,又是連中雙元,實在是青年才俊中最拔尖的那一個了。
“鐘公子……”周家姑娘上前便出了聲。
鐘隨安道“且等一等……”說罷,他轉頭看向那亭子,問道“念念,亭子裡坐著如何?若是冷,便換一處。”
鐘念月“不冷。”
她立在亭子裡,望著亭子裡早就落座的另一個人。
這人身形挺拔,身著白色常服,上麵繡著銀色暗紋,紋路張牙舞爪,將淩厲氣勢隱於其間。他頭戴玉冠,氣質溫雅,看著仍顯年輕,與坐在宮中時的模樣,有些分彆。
正是晉朔帝。
鐘念月有些驚訝。
怎麼會在此處見著晉朔帝呢?
不等她開口,從亭子後的樹叢中,卻是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站定後,先理了理衣衫與發絲,隨即道“鐘家姑娘可是在亭中歇息?”
鐘念月沒應聲,疑惑地轉了轉腦袋。
那人朝著亭子拜了一拜,道“小可周家大房嫡長子周岩文,見過鐘姑娘。”
晉朔帝麵色微冷,看向了鐘念月。
而鐘念月看也沒看他。
那周岩文又道“岩文願與姑娘論詩文……”
鐘念月忍不住笑了“我不曾寫過詩文,也不會寫。”
周岩文道“岩文可以教姑娘。”
鐘念月忍不住小聲道“他究竟想做什麼?有病麼?我那麼多老師,我不和他們學,偏要和他學?”
晉朔帝麵上冷色滯了滯,這才嘴角一勾,笑道“是有幾分蠢病在。”
鐘念月多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晉朔帝今日瞧著這般文雅,說出口的話倒是不加修飾。
見亭子裡無人理會,周岩文微微低下頭去,尷尬道“姑娘不在亭中?”
鐘念月掀起紗帳一角,懶洋洋道“在呢。我不學詩文,你可以走了。”
周岩文抬起頭來,再見她的模樣,登時更覺得說不出的驚豔震撼,腳下一時仿佛生了根,挪也挪不動了。
他低聲道“那……那姑娘喜好什麼?”
晉朔帝起身,走到鐘念月身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用力不重,但卻帶著幾分強勢的不容置噱的意味。他插聲道“你那心思,一眼便望到底了。且收收那些裝模作樣吧。”
周岩文驚了一跳,厲聲道“誰?你是誰?”
鐘念月心道,小夥子,膽子真大!
這麼和你的陛下說話。
晉朔帝看向那人,隻覺這人年紀又長,生得又木訥,行事又虛偽,橫豎上下都令人生厭。
他垂眸掃過鐘念月的發間,然後摘取了發簪間綴著的明珠,隨手拋進了不遠處的湖裡,冷淡道“若要談傾慕喜歡,便先將姑娘落進湖裡的明珠拾起來,再來說罷。”
周岩文立在那裡,麵色驚怒“你到底是何人?你既不是鐘家姑娘的兄長,聽你聲音也不是鐘家姑娘父親的聲音……”
晉朔帝撫平了鐘念月頭上被他弄亂的發絲,道“若要教詩文,世間大儒,任你選之。豈輪得到他?而今便是叫他做個效犬馬之勞的人,卻也做不了。他連你的珠子都撿不起來。這般人,倒也不必多看一眼。”
周岩文聞聲更是大怒“你好狂妄的口氣……”
世間大儒在他口中,便好似任意取用一般。
隻是礙著鐘家姑娘……周岩文咬咬牙,心道,才不與你這般人計較。
周岩文用力一閉眼,再睜眼時,道“我為姑娘撿珠子去!”
說罷,就“噗通”一聲跳湖裡去了。
鐘念月“……”
晉朔帝“……”
外麵頓起驚呼聲陣陣。
周家姑娘高喊了一聲“大哥!”
晉朔帝撫著鐘念月發絲的手頓了頓,不過很快便又恢複了動作。他雲淡風輕道“經不得激,全無頭腦,不堪大用。這般人,連半眼都不必多看。”
鐘念月???
橫豎都是你有理唄。
鐘念月磨了磨牙,仰頭咬了一口晉朔帝的手。
“雖說我在京中名聲也並不大好,但今日陛下扔的珠子,旁人卻是要算我頭上了。這般沒由來的黑鍋叫我背了,陛下如何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