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知曉,當年不是做了老主子的馬前車嗎?遠昌王戰場上極為勇猛,當時少有不忌憚他的……隻可惜如今也向晉朔帝服了軟。”
相公子淡淡道“他熟知定王舊部,如今正在四處摸尋下落。”
武哥臉色大變“這是為何?”
相公子看向不遠處那扇門,道“為了尋她。”
“怎麼可能?她怎麼會與遠昌王有交情?”
“她似是認得遠昌王的兒子。”
武哥不語。
原來也並非是人人都樂見到鐘念月失蹤的,除了鐘家人和晉朔帝外,卻也還有彆人。
然而這還不止。
相公子又問“秦誦可知?”
“知曉,他和其長兄乃是秦家這一輩最為出色的嫡子,備受秦家老太爺的看重。”
“他母親乃是金淮蕭氏,如今蕭家人也正得他驅使,在尋找她的下落。”
“……”武哥喉頭噎了噎。
“還有方家、淩家、戚家……”相公子頓了頓,淡淡道,“他們這一代出色的小輩,都在想法子尋她。”
武哥聽得無比驚駭。
相公子說到的這幾個姓氏,都是京中手握實權,安享富貴的大家族。
與之相比起來,那些對鐘念月失蹤拍手叫好的,他們的出身一下便被襯得不入流了起來,實在可以忽略不計了。
鐘念月失蹤,一波手無實權空有名聲在外的人拍手叫好。
而另一波手握大權的人,卻是真真切切地在尋她。
實在從未見過這般滑稽情景!
梅娘聽到這裡,臉色都禁不住變了又變。
武哥麵露羞愧之色,低下頭來,道“公子消息靈通,屬下竟對此一無所知。”
相公子淡淡道“也不是誰人都對京中情形一清二楚的。”
他有著得天獨厚的身份優勢。
不過其實相公子剛探明京中情形的時候,也著實吃了一驚。
蘇傾娥說鐘念月姿容過人是真,驕蠻難纏是假;與眾人不合,得紈絝之名,三皇子恨不能處之後快,卻是有真也有假,而這真的比重著實太少了些。
梅娘此時不由顫聲道“她一個閨閣少女,上哪裡去認識這麼多人?如此多的人都在尋她,咱們豈不是危險了?”
相公子前幾日還說要將鐘念月長長久久地留在這裡,實際卻不是這樣容易的事。
京中眾人都在找鐘念月。
又因著晉朔帝並不掩飾身邊丟了個人的消息,人人都知曉這丟的鐘家姑娘身份貴重,恐怕朝堂之外,也有人要來尋她,為自己謀求個榮華富貴了。
相公子原本的確隻想拿鐘念月作為手中的人質,可誰曉得卻是遭遇了他有史以來最棘手的一件事。
不過他天性有一分驕狂在,不拿性命作性命,越是這般棘手,如走獨木橋,如攀險峰,他骨子裡便越透出一分與天搏的興奮來。
“慌什麼?這局棋沒準兒要成你們這輩子下過的,最大最險的棋。若隻求安穩,行事百般顧忌,做什麼叛黨呢?遁入人群不是更好?”相公子冷哼道。
“……是。”底下人垂首應了,登時滿麵羞愧。
彆的組織,興許是首領重於一切,事事讓手下先。到了他們這裡,反倒是相公子更敢於出手,他們實在汗顏。
可是晉朔帝已經如一座大山了。
更有遠昌王,秦、方、淩……還有鐘家,萬氏的母族萬家……到底還是化作了一個個大石,落在了他們的心間。
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鐘念月款款走了出來,身著緋色衣衫,顧盼神飛,裙擺上繡有牡丹,牡丹鑲著層層金邊,隨著她走動的步伐如金色的波紋淺淺蕩開。
梅娘等人一滯,不自覺地抬起頭來,再看她時,他們心下已經陡然變了個滋味兒。
她可不是什麼嬌蠻任性,不曾見過世麵的軟弱小姑娘。她生有利爪。
而她身邊更有猛獸盤踞。
唯獨相公子神色不變,他笑吟吟地看著鐘念月道“極好,極好,我選得極好。”
那夏日的風將人裹在其中,好似生出了幾分熏熏然。
另一廂。
晉朔帝終於下令啟程了。
旁人不曾過問什麼,倒是三皇子禁不住問了一句“不找了嗎?”
大家都知這句話指的是誰。
是那位假宣平世子,真鐘家姑娘。
晉朔帝聞聲抬眸看了他一眼。
晉朔帝曾經試圖教養他,隻是皇帝與皇子仿佛有著天生的對立。三皇子怕他,比起他來,三皇子更信任莊妃和莊妃的母族,於是年複一年教成了這麼個德性。這些時日裡,離了莊妃的母族,三皇子反倒變了許多。
從前,晉朔帝隻覺得他又蠢又狠毒,不堪大用,今日倒覺得他還有一分憨直在。
晉朔帝打量三皇子的時候,三皇子已經怕得骨頭都想哆嗦了。
就在他以為父皇根本不會搭理他的時候,晉朔帝開口了“她有可能在一個地方。”
“哪裡?”孟公公匆忙問。
“京城。”
“那賊人怎麼敢……”孟公公失聲道。
“汝陽縣四下都已經尋過,而鐘隨安沿路慢走慢尋,也始終沒有消息。他們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一夕之間逃到千裡之外。最有可能的便是,逆而行之。……他們去了京城。”晉朔帝的口吻幾近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