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躲開了她的目光“我為姑娘備了歉禮,姑娘方才一直不收……”
鐘念月歪頭,笑得眉眼生動,實在美得不似凡間人。
她道“周夫人知曉我在京中的名聲如何嗎?”
周夫人不答。
她為何主動自己提自己的名聲?
鐘念月道“京中道我與紈絝比肩,宮中道我嬌蠻。可你怎麼不瞧一瞧,我長到今日,可得了半點不痛快的地方?”
她眉尾一挑,越發美得驚人。
周夫人咬唇。
她不是不知道。
可她眼下不能想那麼多了……她必須得以最快的速度將其餘幾家拖下水,否則她再難翻身。
鐘念月又扶住了香桃的手腕,一手抓著帕子,還先給洛娘擦了下眼淚。
洛娘一愣。
登時更加神色動容。
鐘念月這才又笑道“你可知,瓊林宴那日,周家公子為何落水嗎?”
周公子麵色漲紅,張嘴擠出來一個字“不。”
鐘念月才懶得去看這般的孬種呢。
她聞聲頭也不回。
周夫人倒是一下盯緊了她。
她隻知是因為鐘念月,但究竟怎麼回事,她至今都不知道!這也成為了她心間的一根刺。
若非陛下親臨鐘念月的及笄宴,她死也不會向鐘念月低頭。
隻聽得鐘念月懶洋洋道“那日我坐在亭中,乍然聽聞周公子來向我示好,又要教我作詩。誰稀得學這個?隻是還不等我生氣呢,我身旁坐著的人,更先麵露慍色了。”
周夫人眼皮一跳,驀地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身旁坐著的人?誰?她那哥哥鐘隨安嗎?
周公子卻很清楚,那日鐘隨安根本不在亭中。
周公子連忙上前,倒像是要去阻下鐘念月。
他是得不到她了。
可若是她這些話一說,他在這麼多女子麵前丟了麵子,將來又如何娶妻?
若是鐘念月聽了,定要忍不住笑他。
還娶妻?
你們家能活下來,你且先為自己燒個高香吧。
鐘念月緩緩道“於是他取下了我發間一支簪子,扔進了湖裡,說這位周公子既是什麼事都要為我做,好一副自薦枕席的姿態。那今日且先為我撈個簪子吧。隨後就聽得噗通一聲……周公子下去了,也沉底了。”
周公子登時麵如豬肝色。
眾人麵麵相覷。
周夫人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回事。
她的兒子!
竟然如此被戲耍!
今日還被鐘念月點破,丟了這樣大的臉!
周夫人咬牙切齒道“不知那日坐在你身旁的是何人?鐘隨安?”如此直呼其名,已是撕破臉的不客氣了。
鐘念月立在那裡,笑盈盈地反問“你當真要聽嗎?”
周夫人被她氣得頭越發地昏,嘶聲喊道“說!此人行事,怎能這樣惡毒?故意戲耍我兒!啊!”
鐘念月的口吻輕輕,卻輕易能點著他們的怒火。
“那日我的及笄宴上,你們應當都有幸見過一麵罷?”
她從來不是什麼謙虛柔弱之人。
旁人越是不喜她,越是為難她,她就越是要踩在他們的頭上作威作福。
“怎麼?還想不出來嗎?”她緋紅的唇一張一合,誘人親吻。
她輕聲罵道“蠢材。我說與你聽――那日坐在我身旁的,自是陛下啊。”
這話如一聲驚雷,轟隆降臨在了所有人的頭上。
而她話音落下時,便又聽得外頭仆婦連滾帶爬地進來,聲音又響,又顫抖得厲害“陛、陛下……陛下跟前的孟公公已然在府門外了,說是再過一會兒,陛下的禦輦也就到了。”
這話儼然成了鐘念月這番話最好的佐證。
眾人此時齊齊變了臉色。
周夫人更是一頭倒了下去,眼前一片昏黑。
怎麼會?
那時……那時陛下就與鐘念月極為親近了嗎?她兒子……她兒子那時就在陛下跟前被記下名字了?!
眾人都慌亂不已。
此時唯獨鐘念月依舊好整以暇,她道“那時若非你祖宗我菩薩心腸,救了他一命,全了他的臉麵。那時,你兒子就該羞憤而死了。那日跳下水去的,就是陛下身邊的禁衛呢。”
周夫人拿捏彆人拿捏多了罷,見她身旁隻有一個香桃和一個洛娘,還以為自己的急智能壓得住她?
她卻不知,近來晉朔帝待她正是最親近的時候,她無論走到哪裡,都總能時不時收到晉朔帝的信。
可見晉朔帝的人一直暗中跟著她。
她也怕再來一回綁架,便心照不宣地默認了晉朔帝此舉,而沒有矯情地推脫什麼“你派人監視我雲雲”。
鐘念月都想叉會兒腰了。
可惡。
為非作歹真的好快樂啊!
晉朔帝一定是試圖用賦予她這樣的權力,來腐化她的心靈!
場麵瞬間又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之中。
那躺在角落裡的相公子先前是差點原地氣活,他沒想到周夫人腦子蠢到這等地步。
這會兒聽了鐘念月一番話,他心下又酸,又差點笑出聲。
可真把她厲害的!
真是無論遇著什麼情境,倒也絲毫不懼,隻有她壓著彆人欺負的道理!
此時一陣腳步聲近了。
孟公公露了個頭。
後頭又有小廝疾步跑來,摔倒在地上,嘶聲道“宣平侯……宣平侯來了……”
周夫人真恨不得徹底昏死過去。
一個聽了她編撰的話的宣平侯。
和一個正將鐘念月放在心尖尖上的當今陛下。
這撞在一處……周家就是百死,也洗不脫身上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