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在一成不變的機械聲中崩潰,驟然站起來,緊捂住嘴,在汪儀正麵前落荒而逃般地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客廳裡隻剩下汪儀正一個人,聽著新聞主播用咄咄逼人的語氣向整個世界發問“雙方的商貿與民間互訪,能否增加和談的籌碼?如果雙方人類真的被拖入戰爭的深淵,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
那樣的……空曠而蒼白。
此時,在候機大廳中的傅落卻皺起了眉——就在這四時八小時之內,主戰派貫徹了“攘外先安內”的原則,在迎戰的同時,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地血洗了各國政壇與軍界,這才多長時間,難道剛剛宣戰,主和派就能控製輿論,讓主流媒體的風向一百十度逆轉?
絕對不可能!
傅落忍不住看了楊寧一眼,楊大校這個堅定的主戰派沒有一點意外的反應,他非常淡定地站了起來“我們們的特勤已經準備出發了,大家走吧。”
傅落胸無城府,心裡一有疑問,就跟貓撓得一樣,可是她看看楊寧那副“我什麼都明白不用說”的模樣,再看看彆的同事也都一言不發、活像沒看見新聞似的,心裡彆說是有隻貓,就是有隻哥斯拉,也隻好忍住了。
“第一天報道,還是藏拙吧。”傅落忐忑地想。
她保持安靜,跟在彆人身後,登上了特勤,大腦卻高速轉動了起來——如果葉師兄在這,他會怎麼想?
她以後就是總參部的人了——儘管隻是個初出茅廬的d級兵——但和真正聽命行事的基層兵卻有著天差地彆,既然最後還是陰差陽錯地來了這裡,不說有多出類拔萃,起碼要儘自己所能,彆給彆人添麻煩才好。
傅落儘可能地模仿著葉文林的思維方法。
葉文林說過“一切現在與未來所做的決定,都是有鑒可借的,你拿一麵鏡子回頭照一照,人類的整個曆史就倆詞四個字,‘經驗’和‘教訓’,隻要作為領導的那一小撮人和他們龐大的智囊團不全都是傻逼,那他們的一切所作所為就有跡可循——要麼是吸取經驗,要麼是防備教訓。”
“選哪一段曆史作為借鑒,要看當下局勢的關鍵是什麼。”
那麼的關鍵是什麼?是“戰”還是“和”嗎?
不,不可能,一場戰爭,沒有剛開始序盤就直接收官的道理,除非之前那場聲勢浩大的衝突是個烏龍啞炮。
出動至少上百架戰鬥艦的烏龍?費儘心機,幾乎一口咬中地球“七寸”的啞炮?
明顯是預謀充分。
傅落覺得,連自己這麼年輕又愚蠢的新兵都看得出來的事,決策層不可能不知道,也就是說,即便主戰派真的一夜之間全從等著茹毛飲血的狼變成和平小白鴿,戰與和的主動權也並不在地球手上。
那麼……
這時,有一團黑影突然衝著她飛了過來,傅落猛地回過神來,條件反射地一把抄住,攤開手一看,是一個眼罩。
楊寧看了她一眼“身體素質怎麼樣?特勤上有加速度調節器,不過作用很有限,沒有民用特勤舒服——你要是覺得自己沒什麼不良反應的話,我建議你休息一會,趁我們們還在防護罩安全區以內,養足精神。”
傅落“呃……是,長官。”
楊寧見她沒有一個多餘的問題,反而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他一路都在等著傅落憋不住發問,卻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小師妹比他想象得要沉穩得多。
當年尖刀的天才葉文林,也是報道途中被趙佑軒截了和,事實證明他截得對。
楊寧輕輕地一笑,在驟然增大的加速度中帶上自己的眼罩,閉目養神去了。
他會比趙佑軒走得遠,總有一天,他會比世界上的任何人走得都遠。
傅落心裡卻突然靈光一閃,等等,養足精神?難道說防護罩以外還有一場硬戰?
她突然想到了地球現在麵臨局麵的關鍵——是內亂!
軍方暴力彈壓主和派,可民間卻不買賬,百年的經濟飛速發展拉大了貧富差距,各種社會矛盾大爆發,而和平民主、以經濟為綱的社會價值觀沒那麼容易轉變成戰爭價值觀,隻有完成這個轉變,地球和他星係才是真正的勢均力敵。
這恐怕是一場……由宣傳部主導的欲揚先抑的陰謀。
傅落沒能在特勤上睡著,儘管她算是比較想得開的人,心也實在沒大到那份上,她就好像個剛開智的小孩,來回反複推敲自己的想法,專注得忽略了一切超重失重的不適,以及離開防護罩的倒數計時。
恍然有感時,她已經到了真正的太空,每一次看都會覺得震撼非凡的太空堡壘群躍然眼前。
此時殘骸已經清理乾淨,地球聯軍各大堡壘連成了一線,一片肅殺。
任何人隻要來這裡看一眼,就會明白,地麵上被頂上頭條的“和談”,隻是一場注定破滅的鏡花水月。
而對於傅落來說,一切流程都被壓縮了,她沒有想到,自己從報道到適應再到第一次親身參與到戰爭中來的時間,隻有短短的二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