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的記憶其實並不全,這裡存在的大熊隻不過是他的一部分意識,當進入自己的世界時,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塞繆爾會選擇屏蔽掉那些不好的記憶。
這裡絕對的美夢,是虛幻中的烏托邦,兔子可沒那麼大的本事憑借它自己就將日夜狀態更替,某個家夥在裡麵偷偷做的手腳也是推動這一切的原因之一。
房間裡的人是明月,而它隻能躲在暗處,那些渴望與覬覦見不得光,逼得塞繆爾幾乎要崩潰。
它努力保持著理智,不想傷害那個人,也不想要他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它本來可以躲得更遠一些,整個城堡都是它的,隻要它想,少年就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它。
但是它最後還是留下了,躲在離少年最近的地方,渴求著能夠多看對方幾眼。
真奇怪,聽到少年焦急呼喊它的時候,心臟為什麼會那樣疼?
但是它不能出去,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怪物將自己縮緊,可憐巴巴地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地道著歉。
它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一邊哭,一邊扒拉著絨毛,試圖遮住那些醜陋的縫線,但是傷口實在是太多了,它怎麼遮得住。
這樣看著怪物就更傷心了,眼眶裡不停地冒液體。
掀開的皮毛下,扭曲的縫線蜈蚣一樣遍布它的全身,被它這樣一扯,傷口處的情況更加不忍直視。
而怪物完全不覺得疼,它早就習慣了,何況和疼痛比起來,自己那副樣子被在意的人看見才是最大的折磨。
塞繆爾在這裡待得太久了,意識被逐漸腐蝕,它已經開始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
長久地沉溺於這個夢境,它的靈魂正在慢慢燃燒殆儘。
躲在角落裡的小怪物一直在哭,它大概還沒有注意到,坐在花叢間的少年不知何時抬起了頭。
完全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中,小怪物哭著想它還是離開的好,它在害怕自己傷到少年,也害怕少年見到它的樣子後被嚇到。
恐懼,厭惡,這樣的神情它在人類眼中看過太多,以前隻覺得有趣,但唯獨這一次它不想這種東西出現在少年的眼睛裡。
哐當,重物翻倒的聲音伴隨著少年的痛呼聲一起響起。
怪物的表情瞬間僵住,身體比大腦更快做出了反應。
但就在它衝出來的那一刻,它與少年雙目相接,在觸及少年眼底藏著的笑意後,它哪裡還不知道自己這是上當了。
披散著銀白長發,生著小巧羊角的漂亮少年坐在地上,他捂著自己的手臂,淺色的明亮眼瞳裡閃過狡黠,仿佛在說,看,抓到你了!
塞繆爾的大腦遲緩地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立刻轉身就要跑,但已經來不及了,幾根透明的絲線纏住它的腿,以一種不會造成傷害,但是又無法輕易掙脫的力道控製住了它。
細絲的另一頭在少年的手裡,塞繆爾如果強行掙紮可能會傷到少年,發現這一點後,大熊躲在枯萎的花草間渾身顫抖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瑟縮的動作與它過於龐大的體型和猙獰的外貌構成了鮮明反差,明明害怕被看見,卻因為擔心弄傷少年而生生留下。
那道腳步聲漸漸靠近,塞繆爾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窒息了。
然後,它想象中的討厭或者責怪統統沒有到來,遍體鱗傷的小熊被它的少年緊緊抱住。
臟汙的血染上少年的白發,他抱著他的小熊,沒有半分猶豫。
塞繆爾愣住了,它渾身僵硬,鼻翼間滿是少年身上獨有的暖香,被凍結的大腦終於開始運作,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