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也不知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將戰甲染的全是片片的暗紅色斑記。槍上濃密的紅纓在鮮血浸染下變成了一綹一綹的,鮮血順著邊緣不時的向下滴落。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隨著喊殺聲逐漸減弱,龔佳發現所有同伴都倒下了,隻有自己還在堅持抵抗。明軍人多勢眾將他圍的嚴嚴實實,想逃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龔佳真的是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極力反抗。忽然對麵人影一閃,已換成了楊林。
楊林經過方才廝殺體力也是消耗巨大,“呼哧、呼哧”的喘了一陣粗氣,順便把臉上的血跡擦了擦,然後衝著龔佳邪邪一笑。
最可惡的是他挽了個槍花後槍尖斜指地麵,向對方吹了聲極富挑釁和蔑視的口哨,隨後用食指向對方勾了勾,意思是來吧,給你拚命的機會。
“我操你祖宗!”龔佳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地侮辱,自己在牛錄裡雖不是第一巴圖魯(勇士),但也可躋身前十名之列。如今竟受到一個毛頭小子的挑釁和蔑視,彆提有多惱火了。他大喝一聲手舉戰斧向楊林殺來。
楊林聽不懂龔佳喊的滿語是什麼意思,但知道絕不是什麼好話,正待挺槍反擊,卻見蔣川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三眼銃。
隨著“嘭”的一聲悶響和一大團白霧騰起,龔佳胸前綻放出一朵大大的血花,慘叫一聲後頓時斃命倒地。
“娘的,老子們沒空陪你這建奴囉嗦!去西天走好,不送!”蔣川說著把三眼銃丟給一名部下,然後便忙著清點傷亡人數。
不一會兒,蔣川來到楊林麵前,神色黯然的道“楊哨官,弟兄們這次吃了暗虧。死了九個,傷了十二個。今晚你要是不在這裡,我們都得讓建奴害了不可。”
“是啊,若不是楊哨官你武藝了得,我們今晚就麻煩了。”薛凱方才在廝殺中屁股上挨了一刀,不過好在是皮肉傷並無大礙,他捂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過來。
到了近前才發現楊林有些異常,道“楊哨官,你怎麼了?楊哨官”
“楊哨官,楊哨官”,蔣川和一眾明軍也發現了楊林的異常。
“我、我嘔嘔”隻見楊林臉色憋得通紅,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一隻手撫著肚子,另一隻手錘著前胸,喉結上下急速的聳動,隨即一張口“哇哇”大吐起來。
“這是”,蔣川、薛凱等人麵麵相覬,不知道楊林怎麼了。有心上前幫忙卻不知如何做才好。
過了好一陣楊林才直起身來,擦了擦嘴向眾人解釋道“我先前說與馬匪交過手槍上見過血,其實都是騙人的。為的就是讓兩位長輩相信我的武藝能保護自己,好讓我去鐵背山找父兄。其實今晚我是第一次殺人,殺的人又很多。沒想到這血腥氣竟如此令人難忍,再加上殘肢斷臂滿地血汙,我這嘔嘔”
蔣川看著楊林又大吐特吐了一番後,急忙送上自己的水囊道“這裡是我出征前在沈陽偷著灌的燒鍋酒,基本沒喝,你喝兩口能衝淡些血腥氣,感覺能好些。”
“多謝!”楊林抓過水囊一仰頭狠狠灌了兩大口,那火辣刺激的感覺順著食道很快來到胃裡,仿佛一團火一樣讓人感到溫暖。隨後他又將酒灑了些在衣甲上,果然如蔣川所言,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頓時減弱了很多。
“楊哨官,你雖武藝高強,但是臨敵經驗還弱。鐵背山現被建奴圍攻,你一人前去恐怕凶多吉少。聽勸,還是隨我們回沈陽吧。”蔣川希望楊林能改變心意。
薛凱也附和道“建奴勢大,楊哨官你便是鐵打金剛的也難敵千軍萬馬,不如先回沈陽再從長計議。”
“不必再說了,鐵背山我是必去的。對於生死我自己看的很開也很淡。人生在世,終須一死。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萬物輪回、自有天命!”
楊林拍了拍蔣川的肩膀,將水囊和一塊銀子塞到他的手裡,苦笑了下道“如果我能活著,咱們終是會再見的。這裡是五兩銀子,替我把滿倉叔的後事辦了,還有鐵鎖叔的醫藥費也一並在這裡了。另外還有這些建奴首級足夠讓你們回去得到一大筆獎賞了,我的那份就分給在此戰中傷亡的弟兄們吧。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們速速打掃戰場後離開!”
“遵命!”蔣川和薛凱見楊林去意已決,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躬身齊聲應命。
“此去沈陽還有一百二三十裡路,你們路上要多加小心!替我照顧好兩位長輩,兄弟我先謝過了!”楊林向蔣川等人一抱拳後翻身上馬。
戰馬一聲嘶鳴人立而起,隨後在楊林駕馭下開始助跑。
“楊哨官,一路多保重!”蔣川緊跑幾步奮力將水囊拋過去,大喊道“這酒你拿著!冷時暖身、戰時壯威!”
“謝了!駕、駕——!”楊林將水囊抓住向後揮了揮手,雙腿一夾馬腹加速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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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此餉銀標準參考萬曆後期薊鎮、宣府等地營兵軍餉。
注2、摘自《明神宗實錄》萬曆四十七年正月乙酉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