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喃喃低語“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啊。”
“打穀場上血流成河,他們沒有任何能力反抗和掙紮,老人、婦人、孩子,小鬼子一個都沒放過啊。關家屯沒了,沒了,那可是一百多口人啊,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那裡,開荒種田,老老實實、本本分分。”
輕寒閉上眼睛,緊咬著牙,握緊拳頭。
許久之後,輕寒睜開眼睛,低聲問“那兩個關家屯的婦人呢?他們的家人也被殺了嗎?”
關老師疑惑的側目看著輕寒。
“婦人?”
輕寒低聲將那天的事詳細說給關老師聽。有兩名自稱關家屯的姑娘,是她們主動帶著小鬼子去的關家屯。
關老師聽罷氣的咬牙。
“可惡。”
關老師雖然氣憤填膺,依舊強壓住怒火。感謝輕寒在關鍵時刻送出的消息,正是這個消息挽救了剛剛建立起來的抗日隊伍。
輕寒搖搖頭說“我也是中國人。”
關老師鄭重的點點頭。再三囑咐輕寒,一定要注意安全。
“無覓的安全很重要,現在你知道這項工作的重要性了吧。比起跟小鬼子麵對麵的打,你的危險更大,你的作用也更大,在關鍵時刻,你能挽救整個隊伍。”
輕寒點點頭。
“無覓明白,放心,隻要有人抗日,無覓就會一直幫助他們。”
兩人相視一看,眼睛裡都是堅定不移的堅持。
走出教堂,槐花挽著輕寒的胳膊。外麵天氣晴朗,碧空萬裡。
這樣的好天氣,輕寒卻沒有好心情。
輕寒的臉色極差,關老師走後,輕寒一直沉默著。
槐花安靜的挽著輕寒,緊緊摟著輕寒的胳膊。
站在廣場上,輕寒微微眯眼,看著遠方。
低聲說“走走吧。”
槐花乖巧的點點頭,兩人慢慢走著。輕寒低聲說了剛剛知道的消息,沉痛的低語“他們殺了所有關家屯的老百姓,那些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槐花伸手握住輕寒的手。
“血流成河,殺戮,這是慘無人道的殺戮啊。”
“關嫂子還不知道。”
輕寒搖搖頭說“關嫂子的男人是抗日隊伍裡的隊長,前幾天就是他帶著人跟小鬼子乾了一仗。小鬼子血洗關家屯,他的父母無一幸免。”
“關老師急急忙忙的走了,想必是明白了您的意思,為什麼不帶走家人?”
“時間太緊,來不及了。為了掩護抗日戰士離開,老鄉們拚死拖延時間。”
槐花安靜地走在輕寒身邊,六月的暖風吹不進兩人冰冷的心。心裡一片寒涼,仿佛奉天的冬天才剛剛開始。
這一夜,輕寒夢魘,夢境雜亂無章,恐怖殘忍,場麵血腥。斷壁殘垣,橫屍遍野,血流成河。而輕寒獨自一人站在那裡,親眼看著恐怖殘忍的現場,心在滴血。
午夜時分,輕寒從夢魘中驚醒,大汗淋漓,心跳不己。
這樣的夜晚,往事如潮水般湧來。多年前自己那未過門的妻,她還那麼小,年輕漂亮、溫柔賢惠、知書達理,然而輕寒還沒來得及多看她一眼,她就沒了。死的那麼慘烈、那麼決絕。多年已過,而自己竟然沒有親手替她報仇。黑暗中,輕寒舉起雙手,看著自己蒼白無力的雙手。
窗外月色朦朧,微風徐徐,吹起薄薄的窗紗。木蘭,自己那高貴優雅,雍容華貴的妹妹,因為禽獸不如的王家人勾結日本流氓,在女子最美的華年逝去了。
耿輕寒,你是多麼無能,多麼懦弱,多麼沒有血性啊。
輕寒在黑暗中狠狠的唾棄自己。這一刻,對侵略者的仇恨如此具體,如此清晰,如此深刻。
早上,輕寒起床後氣色極差,槐花坐在餐桌旁看著輕寒,擔憂的問“昨晚沒睡好?”
“還好。”
“一會兒用冰水敷敷臉,看上去會好很多。”
“好。”
早餐後,槐花和輕寒上樓去了臥室。槐花用冰毛巾替輕寒敷臉。一邊敷一邊低聲說“寒哥,眯一會兒吧,佐藤還得一會兒才來。您去公署得精神點,彆讓武田看出來,那人壞的很。”
輕寒閉著眼睛握住槐花的小手,微微點點頭。
槐花替輕寒換了三次冰毛巾,看到輕寒竟然睡著了。低低的鼾聲清清淺淺。槐花心疼的微微笑笑,小心翼翼的替輕寒搭上毯子,退出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