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八收了淚對老者說道“李大爺,去年我父母歸天時,家裡的木板都用光了,現家裡隻有幾床破席子,隻好用破席子卷了抬在父母墳地裡埋啦。”
“那怎麼成?”李大爺想了一下,轉身對大夥說道,“各位鄉親,朱家的事大家都親眼見到的,真是慘絕人寰啦。我們都是鄉親,一家有事大家幫,你們都回去,把家裡多餘的木板拿一到兩塊來,支持朱家一下,現在就回去找。我家出兩塊木板和半斤鐵釘。”
李大爺又對身邊一個中年人說道“吳木匠,你今天辛苦一下,回家把工具拿來,幫忙做一下棺材,你就不出木板了。快去辦吧!”
李大爺又對幾個年輕人說道“你們都是重八的哥們弟兄,由汪均帶隊,把那幾個賊兵拖到河下遊去,扒去衣服,推入河中。這叫‘水葬’。扒下的衣服就在河邊燒了,免得下遊的人認出是韃子兵,來找我們麻煩,去吧。”
汪均對年輕人說道“到底薑還是老的辣,考慮問題周到。兄弟們,都跟我來,把這四個死狗拖到河下遊,丟到河中去。”
常言道“窮幫窮,富幫富,青菜幫蘿卜”,鄉親們見重八家無故遭難,都紛紛伸出援助之手,這家出一塊木板,那家出兩塊,總算拚揍夠了。吳木匠很快把四口薄棺材釘好,重八見棺材都是姆指厚的木板,用來殯葬兄嫂,覺得有些過不去,就和大嫂商量,決定先用被子將四個屍體裹好,外麵用破席子包上,再用繩子束了幾匝,再裝入薄棺裡,十來個年輕人一齊動手,把棺材抬到朱世珍安眠的沙地上埋了,朱家三人在墳頭上痛哭了一場,幾個年輕人上前邊勸邊拉,好不容易才把叔嫂三個勸回村裡。
回到家裡,重八舉目觀看,所謂的家已四壁皆空,叔嫂三人又哭了一場。
汪均和村裡幾個年輕人走進來,見這光景都搖頭歎氣,汪均從懷裡掏出十五兩銀子遞給重八道“重八哥,這裡還有十幾兩銀子,你們收下作為家用。”
“哪來的這麼多銀子?”重八收了淚問道。
汪均把銀子塞給重八,低聲說道“我們在焚燒四個賊兵衣服時發現的,你們家損失最重,理應歸你們。重八哥,那幾個賊兵留下的刀槍,怎麼處理呢?”
重八聽了說道“這些東西不能扔,是好東西,留下今後有用。”
汪均接著說“重八哥,今天上午,你以一對六,而且是赤手空拳對六個拿兵器的人,我們可開了眼界了,特彆是最後那幾招手一送一個,飛一腳又一個,真過癮。唰——,唰——,我們好羨慕你的武功嗬!”
“羨慕有啥用?連家裡人都保護不了。”重八說道。
“哎,這不能怪你,要是你兩個哥有你的一半功夫也不會遭毒手了。所以,我們幾個年輕人商量了一下,準備成立護村隊,我們以後請你當我們的教頭,你以後有時間就教我們幾手,韃子兵再來我們就跟他們乾,保衛我們的村莊。”
“好,”重八說道,“這個辦法好,刀槍你們就留下吧!”
自己的家是不能住了,因為一則四壁皆空無法住人,二則怕夜晚韃子兵來報複,叔嫂等三人就住到汪大娘家去打一夜擠。
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大嫂對重八說道“幺弟,昨晚我想了一夜,我們家暫時不能住人了,我們殺了那麼幾個韃子兵,怕他們來複仇,我暫時帶上文正回娘家去住一段時間,主要我娘有病,身邊無人侍奉,正好回去一下。所以我今天上午就要離開,至於你,我和汪大娘商量好了,她陪你去找你乾爹,在廟上想點辦法,幺弟,不是大嫂狠心拋下你,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大嫂說完就哀哀地哭起來,大嫂哭了一陣又說道“常言道長兄當父,長嫂當母,我真是愧為長嫂,在關鍵時刻丟下你不管,說實話,你在廟上每天也可以掙點錢,你的武功也不錯,這點我很高興,我們朱家也有盼頭了,但你若和我們娘兒倆一起去嘉山,一個紡車也養活不了三個人,所以與其死在一起,不如各自逃生。”
重八揩了一下眼淚說道“大嫂,你說的是對的,你就安心去吧!我已十七歲了,能自己養活自己,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我這個小侄兒,這個孩子聰明能乾,務必請嫂子照看好他,我隻要稍有辦法,一定把他接到我身邊來……”
重八把文正拉到自己的身邊來,把朱文正的抱在懷裡,叔侄二人大哭起來,重八囑咐小文正道“文正今後要多聽娘的話,好好照顧你的娘,還有幺爹教你的武功要勤練,不可荒廢。”
文忠回答道“是,幺爹,我記住了。你彆忘了,你有空一定來看望我們嗬!”
“嗯。我知道。”重八說道。
大嫂收了淚說道“我們家也沒有好多東西了,一隻沒被搶起走的豬,賣了一兩銀子,你拿去吧,其他織布機,暫時放在汪大媽家,紡車我扛走,今後我娘兒兩靠它度日,其他農具鍋瓢碗盞,我都給汪大娘了,今後你要用自己去拿。秋後,地裡糧食你收後賣了添些冬衣。”
大嫂說完又珠淚連連起來。重八忽然想起銀子,忙從口袋裡掏出些銀兩,把它放在大嫂手裡說道“大嫂,我這裡還有十六兩銀子,我一下給你,一則文正還小,如果有條件就讓他讀點書吧;二則,你回娘家以後,想法再買台織布機,生活就會好些。我哥隻有文正這根苗,今後就靠大嫂養育他了。”
大嫂見這麼多銀子,吃驚地說“幺弟,你哪來這麼多銀子?”
重八說道“大嫂,這個你就彆問,你把銀子收好就是了。你看,你和文正衣服也破了,今年冬天棉衣也莫得。這點銀子就當是幺爹給你們娘兒倆過冬的衣服錢。我們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大嫂聽了這幾句話,簡直是說到心窩裡去了。頓時,她覺得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她突然覺得一夜之間重八長大了許多,說話居然帶著大人味。就拿昨天來說,要不是他及時趕回來說不定要出什麼大亂子,也許自己的生命和名節也難保全。昨天她也第一次親眼目睹了自己未成年的小叔子的高超武藝。有了他朱家還是有希望的。想到這裡,她不禁又熱淚滾滾。
“那你把豬錢拿去吧!”大嫂遞了一兩銀子給重八說道。
重八擺了一下手說道“不要,不要!我要銀子乾什麼?掙銀子是男人們的事,花錢自己去找,我每天還可以掙點錢,夠自己用的。我隻要一樣東西,其他的一律不要。”
“什麼東西?”大嫂好奇地問。
“就是昨天惹禍的那件紅羅綢胎衣。我知道這是你和娘給我做的第一件衣服。也奇怪,其它那幾件紅羅綢衣都穿爛了,唯獨這一件還完好如初。我要把他帶在身邊。作為永久的紀念。看到它,就等於看到了爹娘和大嫂你。”重八鄭重地說。
大嫂說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它,我把它已放在你的包袱裡了。我也覺得它有點靈氣。”
汪大娘手了端著一個篩子,裡麵裝些花生走過來說到“好啦,你們叔嫂不要說不完的話,快來吃早飯,吃了飯我們今天還有很多事。”
早飯後,重八扛著紡車,大嫂提著包袱,告彆鄰裡,和文正離開村莊,重八一直把大嫂送到兩裡外的山埡,大嫂接過紡車,流著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重八送走大嫂後回到汪家,汪大娘對重八說“乾兒子,我們快去找你乾爹,去商量一個辦法,順便我要去找你乾爹給我汪均帶個銀項圈,保佑他四季平安,你看他都是十六歲了,光生病,還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