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折漸少,隻能有兩個原因,要麼是呈給陛下的少了,要麼是上前投遞的少了。”
索元禮揣摩起武後心意,便侃侃而談
“徐逆雖然繳首,仍有宵小蟄伏地下,現在他們不敢直麵陛下鋒芒,隻期將來乘機再起。魚承曄身為禦史,監察官民,怎能說現在天下無事?”
“風起於青萍,浪成於微瀾,源自於細微,積聚於涓流,聖明之主應當未雨綢繆,防微杜漸,豈曰無事,而行垂拱之治?”
這一番話說得文縐縐,也不知其從何處抄背下來的。
“然而魚禦史巧言天下無事,致陛下於鬆懈之地,此其罪第一也;其貪生怕死,不敢由衷上諫,唯恐惹火上身,此其罪第二也。其身為侍禦史,居廟堂,遠市井,不知大小官員弄虛作假、瞞天過海之手段,是為無知,其罪第三也。”
“哦?這弄虛作假、瞞天過海又是怎麼一個說法?”武則天聽到這樣的言論,興致更大了起來。
“陛下設置銅匭,搜集地方情治,是為聆聽民意,好及時為百姓消災避禍。但地方官員虛與委蛇,生怕被揭露出自己的醜事,落個丟官去職。臣聽說銅匭分置地方後,有官員專門派人將銅匭圍了起來,理由竟是防偷防盜。甚至安排了一幫子潑皮無賴,阻攔上書之人,檢查其要投的表疏,凡有不利於他們的,輕則恫嚇,重則毆打,這樣一來,密奏漸少並不奇怪。
而中樞大臣則認為陛下的革新之舉,前所未有,不合規矩,實際隻是擔心此舉分了他們的權力。故中樞與地方串通一氣、同流合汙,蒙蔽神皇視聽,真是罪該萬死!”
一通長篇大論,武則天竟耐心聽其講述完,隻是聽到了最後,卻拍案而起“你狗膽包天,按你這麼說,這大唐的上下官員全都該殺!”
索元禮倒也無懼,隻是回道:“有些人,他們明明都知道其中緣由,就是因為有私心,不敢說,不會說。微臣隻有忠心沒有私欲,願為聖上舍身取義。”
說完,便跪倒磕頭,即便磕出血來,依舊狂磕不止,儘顯忠義之態。
就這樣,索元禮連磕了近百個頭,磕得額頭血糊一片,才終於打動了武後。
隻見武則天道“夠了,彆磕了,磕壞了頭,你還怎麼效力?”隨後又遞了一個眼色給到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來到索元禮身前,撇下一塊手帕,道“擦去血跡,彆在聖前失儀。”
這時,武則天又將一張字條拋至索元禮腳下,隨後道“你看一看。”
索元禮撿起字條,打開見上麵寫著幾個字:魚保家為徐逆造刀車,
神皇要問我怎麼看?我怎麼看無關緊要,是您想怎麼看?其稍微思索,想起武後剛才對魚承曄的態度,靈光一閃,便朗聲回道:“啟稟陛下,微臣認為應當大查特查!”
“說!”
“有奸必查!明示聖心,彰顯聖意!”
武則天點了點頭,並無回應,隻是另外問道:“設置銅匭,收集表疏一事,你可有什麼好的補救法子?”
索元禮思索片刻,回道:“陛下頒旨重申,如有再犯者,嚴懲。另外設立匭使院,獨立中樞、地方,專職匭事,第三便是千金買馬,鼓勵官民上書。”
武則天點點頭,和顏悅色地囑咐道:“至於其中具體舉措,你再琢磨琢磨,過兩日遞上書來。”
索元禮卻麵露難色,未能及時領命。
武則天見其猶猶豫豫,以為其不願接下這個得罪人的差事,隻譏笑道:“怎麼?剛才還信誓旦旦舍身取義,效忠於我,轉頭就忘了?”
聞言,索元禮卻膽戰心驚,忙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回道:“臣為聖上犬馬爪牙,任陛下驅遣,無所畏懼。奈何臣是胡人,並非漢臣,於文章之道,唯恐耽誤陛下大事。”
見對方自稱胡人,不擅文章,武則天與上官婉兒相視一笑。
“你儘管上書,實在不行,也可請人代筆。朕看重的是你忠心,不是文采。”
待出了大殿,索元禮掏出懷中手帕,嗅了一嗅,居然聞到了脂粉香,心想不知道是不是便宜了那個乾兒子。又捏了捏剛才武後扔過來的密折,隨後便揚長而去,準備羅織魚承曄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