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楓不願張揚,本有意讓盧藏用出來顯擺,畢竟人家是正使,名義上是自己的長官。
但盧藏用哪裡肯?
他這次身領皇命,要不是有陳楓前後提點、連哄帶嚇,差點就壞了事,就這樣也隻是完成一州的接種之務,定易兩州的地盤和人口可足足是幽州的兩倍多。
而定易兩州的官民也是知道內情的,先不說這兩州的平疫是陳楓在幕後策劃,由博陵崔氏組織推進,就連那輛招搖撞市的皇家馬車,也是陳楓專享。而作為平疫正使的盧藏用,隻是乘坐普通官車。
兩人誰主誰次,明眼人哪個看不出來?大家都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的,有幾個是笨蛋?
一路拖延,將近十日過去,平疫欽差來到了安平。而安平作為三州最後一站,定州當地官員從州刺史到縣令,全都集結過來了,他們要來歡送欽差。
眼看著自己要升官發財,再過來稍微巴結一下,在平疫使回去複命時,要他們多給自己說一句好話,說不定就能多升一級。這種好事又怎能錯過?
當晚,由安平令戴文樂做東道主,包下一座酒樓,招待起平疫使和定州刺史、十縣縣令以及崔氏精英來。
零零散散擺了十桌,定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都到場,酒樓已顯擁擠。
正在觥籌交錯之中,樓外突然出來一聲叫喚:“快速速通報我家刺史大人,我有急事!”
待那人進來,徑直跑到刺史前,遞出一封信封,道:“朝廷邸報。”
眾人見狀,心道:“這麼快就來了消息?”
刺史也是麵露疑惑,待打開邸報,一閱,麵色漸紅,到後來竟有些發抖。這哥們讀完之後,連吸幾口長氣,好容易才平複下來,最後才舉起邸報,問道:“在座諸位,誰嗓門大?”
於是有人自告奮勇,接過邸報便當堂朗讀起來:“《平河北三州痘疫詔》
鸞台,朕自臨朝以來,憂勞兆庶,宵衣佇旦……”
這人念著念著,被逐漸點到名字的人就逐漸坐不穩了,這些人強製自己冷靜,保持安靜,好讓彆人也聽得他們自己的名字,直到最後念完,整個酒樓突然人聲鼎沸,人人都是欣喜若狂、興高采烈。
原來,定州十縣大小官員,凡參與疫情的,至少官升一級,跟長安官員一樣,升的還是職事官,是有實際職務和權力的。最高的是安平令戴文樂,他升了三級。包括盧藏用,其先前考中進士後,被授予了從八品下的常平署署丞,現授太常博士,乃從七品上,升了五級。而且太常博士掌辨五禮之儀式,奉先王之法製,遇大祭祀及有大禮,做引導司儀,輔佐太常卿主持儀式。在古代是最注重相關禮儀的,所以此職清貴異常。
而崔氏一族中受封賞的多為散官,雖無實際職務,但升的官階高,三級起步!
老族長以前隻是正五品下的中議大夫,這次連升六級,授予從三品的銀青光祿大夫。崔行謹是縣令致仕,現在授了從五品下的朝散大夫,
崔玄晏是白身,授從八品上的承奉郎,其子崔淞授了從八品下的承務郎。崔玄昆本來是征事郎,授了從七品上的朝散郎,其子崔誠由職事官兵曹參軍升為錄事參軍,武散官升四級,至從七品下的翊麾副尉,其女崔葳蕤因護廄有功,授千牛備身,被武後選去侍立禦前。千牛背身統共才十幾人,在聖前也都是執禦刀、禦弓的。
其他精英也都是散關三級起步。而身在洛陽的崔玄暐因兩封信,散階加了兩級,授予了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另外還有若乾禦賜財帛
這次集體封賞,博陵崔氏有超過三十多人獲封,簡直就是史無前例,老族長當場決定在今年要大肆祭祖,好像向祖宗們彙報,後世子孫們繼續發揚族聲,光大門望。
受了封賞的人固然是歡呼雀躍,但還有人目前兩手空空。比如說陳楓。
他不像進士出身的盧藏用,不好直接授職事官,但不知為何連散官也沒授,好像被武後給忘了、漏了
眾人私下裡議論紛紛。
隻有老族長最最老道,聽起身邊人嘀咕,直接拍了桌子“哼,你們懂什麼?陳天使未在受封名單內,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朝廷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封好!”
他說得委婉,“朝廷不知道如何封好。”無非是官封小了,神皇不樂意,官封大了,朝臣不樂意。
在場之人腦子都不笨,經他這麼一提點,都明白了過來。
老族長擔心崔玄晏“嫌貧愛富”,又皺眉向崔玄晏問道“你家閨女何時及笄?”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彆忘了落實拉攏陳楓之策。
崔玄晏賠笑道“明日五月二十,正是幼宜生日,明兒一早就行笄禮。”
老族長這才點點頭,換了副高興的麵孔。
有好事者注意到剛才的情況,又見陳楓對一個從八品上的承奉郎點頭哈腰,極儘諂媚。其心中好奇,便拉過一個崔氏族人私下打聽一番,隨後這人便到定州刺史那邊交頭接耳了起來。也不知他們在搞什麼鬼。
當晚,陳楓被灌的爛醉如泥。
一個針對他的陰謀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