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回首時,終不負流芳!
盛明翰率先起身,拉著盛流芳麵向高台跪拜“此乃小女盛流芳,蒙恩入宮赴宴。”說罷壓低了聲音斥責,“你是怎麼回事?也不看看今日是什麼場合。”
“皇上萬安,皇後吉祥,流芳拜見長公主殿下,願長公主生辰吉樂。”盛流芳雖容貌譎灩卻似驚魂未定,略帶沙啞的嗓音,更是惹人臆測,“小女子誤入一處閒庭,一時找不到歸路,幸得護衛大人指引,又遇駙馬爺照拂。”
“告訴你莫要貪玩,就是不肯聽。”盛明翰又訓斥了一句,才向薛濤致謝,“小女頑劣,定是亂跑了,勞您費心,回去定當嚴加管教。”
薛濤看向盛流芳,聲音不大卻字字真切“興許你性子軟,亦或太懂事吧,我幫人幫到底,最後再說一遍,這裡是長青宮,住著最賞罰分明的主人,你若是不願吞下這份委屈,長公主必定會替你做主。”
每次有官家女眷參加的宮宴,背後都是一場明爭暗鬥,朝中官員無不打著各自的小算盤,巴望著自己家的女兒能夠嶄露頭角。最出色的有望選秀不說,萬一被皇室宗親看中,也有潑天的富貴臨門,再不濟也能博得個才藝出眾的美名,不愁選不到門當戶對的好人家。
故而其樂融融底下一直有暗流洶湧,太過冒尖的女孩子偶爾會卷入“意外”當中,折損彆人等同於抬高自己,就看手段夠不夠高明。
薛濤的話暗有所指,周圍的人都能聽得懂,這盛府嫡女有著沉魚落雁之容,保不齊被哪個視作了眼中釘。
蕭思淩樂得看嫡女折騰,盛流珠卻心虛地不敢抬頭。將軍府女眷那席,蕭茵茵也有些緊張,雖然她不是第一次乾這樣的事了,可這裡畢竟是長青宮,長公主向來眼裡不揉沙子,可謂是雷厲風行。
盛流芳感激地看向薛濤,駙馬爺不僅儀表堂堂,更有一副好心腸方才她孤身一人被困在廢棄的宮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還好那位佩戴麵具的侍衛發現了自己,又攔住了駙馬請命。當時薛濤沒有絲毫猶豫“裡邊困住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理會宮門這等物件做甚?都說皇宮裡的朱漆大門踢不得,依我看這種規矩最沒道理,沈護衛你隻管去破門救人,我薛濤允了。”
雖然受了驚嚇,盛流芳仍是逼著自己鎮靜下來今天是君安然的生辰,皇恩浩蕩,禦駕親臨,闔宮上下都在想方設法搏長公主一笑,而講明實情隻會讓皇室敗興。況且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哪有資格在宮宴上講委屈,若是再牽扯些麻煩出來,怕是要鬨到沒法收場的地步。
想到此處,盛流芳福身行禮“確實是小女愚鈍,不認得路。多謝駙馬爺,多謝侍衛大人。”
方才一路護送著盛流芳過來,沈漠然的心狠狠地痛了,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自己卻沒能力保護好她。在宮裡當差許久,勾心鬥角的糟爛事情他也有所耳聞,流芳是那麼好的一個姑娘,為什麼會有人狠心傷害她呢?
君安然走下高台,親自迎接薛濤入席,她還立馬下令,厚賞隨侍的親兵。
薛濤仍是恪守禮儀,舉手投足間稍顯局促。
戀戀不舍地回望了幾眼,沈漠然躬身告退。他明白,自己和流芳之間仍隔著一堵牆,砌牆的磚石叫做門第身份和規矩禮數。隻是小的時候尚可以翻牆見見,如今步之遙,卻連相認都不能了。
開宴,賜酒,歌舞升平。
盛母也能猜到個大概,她壓低了聲音,對仍是心有餘悸的盛流芳囑咐“彆的先不要想,難得進宮一趟,謹記令儀令色、端莊持重。”
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孤立無援、膽戰心驚,逃出後又要顧全大局,多加隱忍,這本來就很難捱,可父親接連責備,祖母也無半句安撫,這讓盛流芳心底翻湧起苦澀,難道身處皇城深宮,骨肉至親間能說的話,也隻剩下了訓誡不成?
瞥見悄然離去的沈漠然,盛流芳默默記住了那塊銀色的麵具。他衝破宮門時說了一句“不要怕”,那溫暖的聲音就是可貴的慰藉和救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