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然回首時,終不負流芳!
劉二和劉三養好傷後死活不肯走了“沈大人,紀姑娘,二位的大恩大德,我們無以為報,既然疫所人手不夠,我們願意留下來幫忙。”
紀長樂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一句“照顧病患畢竟有染疫風險,你們好不容易死裡逃生,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嗐,要不是有沈大人護著,我們兄弟倆早就追著大哥去了。”劉三比較直爽,“不知道劉罔那個王八羔子會不會善罷甘休,我可是怕得很,寧願待在疫所不出去。”
“既然如此,例行的院落灑掃和熏艾蒸煮就拜托二位了,”沈漠然求之不得,“眼下是真的急需幫手。“
劉二和劉三畢竟無拘無束慣了,有些大大咧咧,不很注意防護。特彆是劉三,連麵巾都時常忘了佩戴。
每每紀長樂出言提醒,劉二都要訓斥弟弟幾句“老三啊,你能不能讓紀姑娘少念幾遍?人家都是為了咱們好,你也不能老記不住呀。”
劉三便低聲道歉“紀姑娘,您彆生氣哈,我就是覺得掛著麵巾妨礙喘氣,戴久了有點憋得慌。”
“那也得帶嘛,總好過染疫生病。”關於疫症的防護,紀長樂可不馬虎“劉二哥,你也彆說劉三哥了,我來問你,你給南邊的那一排隔間送過飯後,回來可有按我說的,用藥酒淨手?”
“額……這個……”這下輪到劉二不好意思了,“紀姑娘,我下次一定做好!”
這天,藥仙仙和紀長樂一左一右蹲在了正在燒水的劉三麵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劉三連忙摸了摸臉“我今天一直帶著麵巾,沒敢再摘下來。還有,我從隔間出來後有記著淨手,還跟二哥一起,按照你們教的法子,仔仔細細地熏艾。”
“沒有監視你的意思啦,”藥仙仙讓劉三放輕鬆,“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們真的直接觸碰過染疫而亡者的屍體?這些日子以來,也絲毫沒有感覺到身體不適?”
劉三點了點頭“畢竟是我們的親大哥啊,得知他去了,我和二哥哭得肝腸寸斷,整整守了他的屍身一夜,才有心思安排下葬。”
“至於身體不適嘛,也有一點,”見兩個姑娘異常緊張,劉三趕緊說明白,“沒有疫病的症狀,就是我二哥他打呼嚕忒厲害,最近我沒能睡好,時不時就會打盹兒。”
紀長樂對藥仙仙說道“仙仙姐,這下你信了吧,他們兩人絕對是例外。整個陽水鎮,加上周邊的各個村子,凡是接觸過病患體液的人,全部都會很快發病,唯有他們兩兄弟,防都不防,卻沒有被感染。”
“長樂,你說的對,得從他們倆身上找藥方!”藥仙仙豪氣地一把揪起劉三,“走,跟我們好好說說你們兩兄弟的習慣!”
另一頭,沈漠然心裡也有疑惑依照劉罔愛自抬身價、四處顯擺的做事風格,若是他建了養馬場,肯定要大肆宣揚,借機斂財。
可劉罔偏偏是低調得不能再低調,就連馬場裡的布置和馬匹的數目,都不願意讓外人知道。
沈漠然跟劉二攀談起來“你家大哥是如何得招知養馬場是劉罔開的?他可有提過裡頭的事情?”
劉二認真地回憶起來“養馬場那次一下子雇了二十多口人,給開的工錢不低,還從不拖欠,我們就一直好奇,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而且說是開馬場,既見不到買馬進去,又看不著賣馬出來,著實稀奇。”
“我和三弟問了好多次,我家大哥都不肯多言,他說裡頭的管事交代過了,要想有命長久地做工賺錢,裡頭的情形就一個字也不準跟外邊提起。”
“還是有一回喝多了,我大哥才說漏了嘴。養馬場裡頭伺候的牲畜,慢說騎,就算是看,尋常人也是不配的。”
“我大哥負責給各式馬匹添料,青稞、小麥、麩皮、豆粕一樣不落,還得摻上極好的豌豆和菜籽。那些馬無一不是毛色純正、體型健壯,聽說也有血統的講究,總之是極為高貴。”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馬場,養的都是清一色的良駒?”沈漠然大吃一驚,“這種純粹用來觀賞的馬匹,打理起來既費錢又費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哎呦,沈大人有所不知,雖說麵兒上確實是尋常的布置,可機關一按,彆有洞天,馬場真正的內裡一點都不普通。我大哥說親眼瞧過四蹄皆白的踏雪寶馬,還跟我們說長了見識,那汗血寶馬跑起來,汗淌下來真的跟流血似的。”
沈漠然追問“那馬場還有什麼特彆之處?還請細細說來聽聽。”
劉二又沉思了半晌,猛地一拍腦袋“馬場的正主好像是京城人士,所有管事的都常把通爺的吩咐掛在嘴邊。聽說通爺每隔一陣子就會派人到那邊挑選順眼的馬匹,還曾放出話來,英雄愛的無非就是兩樣,一是合意的女人,二就是名貴的良駒,隻要投其所好,肯定能順利地為己所用!”
通爺,皇城,收買,拉攏……
自從當朝丞相盛明翰垮台,皇後郝氏一族分崩離析,東宮就斷了左膀右臂。把女兒嫁做太子妃的鄭通算是在危機中崛起,聽說暗中培植了不少勢力。
這就說得通了,以劉罔的官位和本事,根本沒有能力源源不斷向京城輸送寶馬。要是氹州刺史鄭通在幕後主使就容易多了,他管轄的地界幅員遼闊,連年豐收,又萬事順遂,十餘載未起戰事。就算是冀州坐落著帝都,也未必及得上氹州富庶。
馬場……劉罔……鄭通……
劉大……死亡……疫症……
沈漠然感覺,一個個要素就像是九連環上的圓扣,雖說能感覺到關聯,卻暫時無法把它們放到正確的位置。
而另一邊,紀長樂和藥仙仙也幾近崩潰。她們問了劉三老半天的話,從晨起盥洗到晚上休息,從耕田打獵到食物烹製,凡是兄弟倆獨有的習慣一一打聽,卻始終沒能找到他們倆不染疫症的特彆之處。
劉三也是乾瞪眼“藥穀主,紀姑娘,我真的是毫無頭緒。我也不知道我和二哥為什麼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在疫症爆發的陽水鎮裡存活下來。”
“你彆著急,我們也就是不想放棄一絲絲可能和希望而已。”藥仙仙給劉三倒了一碗白水,想要安撫一下他的情緒,“看得出來,你已經在儘力回想,來,先喝口水吧,好好潤潤嗓子。”
紀長樂看得清楚,儘管劉三說得口乾舌燥,但他接過了水碗卻不急著喝下去。
她隨口問道“劉三哥說了這麼久,不口渴嗎?”
“有點渴的,”劉三不願拂了兩位姑娘的好意,將水碗端至唇邊抿了一小口,“隻是我們喜歡在山裡擼兩把樹葉子泡水,沒有味道的白水漸漸就喝得少了。”
此言一出,紀長樂眼睛一亮“隻有你們兩個采摘樹葉泡水嗎?劉大哥有沒有喝過?”
“我大哥做散工的時候,常向主顧家裡討些茶葉末子,碎是碎了點兒,好歹也有茶葉味兒。”劉三帶了些許羞臊,“而我和二哥在林中打獵,偶然發現有種葉子泡出來的滋味帶點苦,單看顏色還挺像茶水。我二哥說喝點苦的好,能下火,我們倆便瞎胡弄,權當也過了喝茶的癮。”
“哪種樹葉?知不知道名字?”
“這陣子你們倆一直喝著?現在還有沒有存貨?”
藥仙仙和紀長樂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同尋常,同時拋出了一連串問題。
劉三嚇了一跳“有的有的,還剩些曬乾的,更像茶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