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風目睹宋悅意和靜蘭留雲慢慢消失在密集的茶樹後，冰涼的眸子中劃過一絲悵惘。
迎香從地上站了起來，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拂開了散亂在臉上的發絲，露出了一張秀氣的臉。
“留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接近我也隻是為了利用我，我一點都不怨你。這次的事是我不對，可是我不後悔我的選擇。在你與宋姑娘之間，無論何時，我都隻會選擇以你為重。”
“若你認為我傷害了她，要殺要剮我都隨你，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有一絲怨言。”
少女神情膽怯中帶倔強，眸光一瞬不瞬停留在留風清瘦的身上。
留風收回視線，將目光冷漠投向她，“如果這次不是我們早有防備，姑娘若是真出了什麼事，你以為你還有機會站在我麵前說這些令人不適的話？”
“不適的話？”迎香喃喃重複了一句，隨後自嘲般笑了，“原來你是怕宋姑娘因為你喜歡她感覺不適，不再讓你跟在她身邊，你才故意對我好，讓她以為你已心悅於我。看來你不僅是利用我來給你傳消息，也是利用我幫你留在宋姑娘身邊。我的利用價值還真不小。”
留風垂在兩側在手指緊了緊，“你不要胡說八道。”
迎香抬起眼睛與他對視，不管不顧道“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比我清楚。在江扈時，你看宋姑娘時情不自禁流露的眼神連我都騙不過，又如何騙得過聰慧敏銳的她？你要想好了，若是沒有了我的掩護，哪怕你現在掩飾得再好，一旦你的心思再次被她發現引起了她的不適的話，你以為還能像現在一樣日日跟在她身邊？”
“所以留風，你不喜歡我不要緊，我一個人喜歡你就夠了。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當那個讓你心安理得留在宋姑娘身邊的人。”
留風有種被人揭穿秘密後的難堪，迎香帶著祈求的口吻繼續道“你不要試圖趕走我，剛剛宋姑娘的神情你也看到了，她生恐你對我說出無可挽回的話讓我們分道揚鑣。她心裡也是希望有一個真心對你好的人，難道你忍心看到她失望？”
留風瞳孔都在收縮，他和宋悅意一起長大，她的心意他如何不明白？
心臟似被無數藤蔓爬滿般的難受，他閉了閉眼，隨後唇角輕啟，“既然你都知道，我又怎麼能容忍你再一次傷害她？”
淚意瞬間盈滿眼窩，迎香連連搖頭，“不會的，留風，你相信我，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日後隻要是你不答應的事我都不會去做，你要我怎樣我便怎樣。我本就是一個孤女，從謝家出來就再無依托，你若棄我不顧，我還有何處可去？”
留風看著她的淚眼朦朧，她的卑微祈求，略微動容，當初若不是他想利用她，最起碼，謝家暫且還有她的容身之地，也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
迎香看出了他神色間的鬆動，一把撲進他懷裡，“求你不要趕我走，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留風眼裡劃過掙紮的矛盾。
宋悅意帶著靜蘭往回走，留雲護在左右。
靜蘭小心翼翼道“不知道留風會怎樣處置迎香？”
宋悅意搖頭，這件事她實在不宜過多插手或者揣測，最終還是要取決於留風自己的心意。
難得說話的留雲忽然開了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迎香也並非一個壞姑娘，留風心裡比誰都清楚。何況迎香一心為他，對他一往情深，一輩子能得這樣一份真情何其不易。隻要迎香日後不再犯錯，留風應該不會趕她走。”
靜蘭點頭，“留風並非薄情寡義之人，我也認為他不會趕迎香走。”
她頓了一下，看著沉默的宋悅意道“沒想到謝四爺竟是謝家三老爺的親生子，怪不得這麼多年來謝侯爺不待見江扈謝家。今日過後，這件事若是傳開的話，承武侯府的聲譽肯定要受損。那謝老夫人若是知道她的陰謀敗露，又不知會如何？”
宋悅意不想提這件事，想起父親在謝家和阮氏之間扮演的角色，想起因為他的一點私心她被訂婚謝家，一而再生命受到威脅，心裡也是惱恨不已。
等回去後，母親和父親之間肯定還有得鬨。
她無奈道“現在至關緊要的是我的身份已被太子識破，剛剛是王爺將一切都擔了下來，不知接下來太子又會怎樣對付他。因為我的事他若受牽累，叫我如何過意得去？”
“齊王既然敢做敢當，自認天塌下來有他給你頂著，你又何苦煩憂？”扮成莊丁的謝東哥踏著枯枝，自後麵一步步行來。
他腳下似乎萬鈞沉重，每一步踏下去，都發出枝草“嘎吱”的斷裂聲。
宋悅意滯了一下，有些僵硬地轉過身。
留雲和靜蘭默默退向一邊。
謝東哥端直走到宋悅意麵前，眼眸裡似有薄薄水汽，純淨如秋泓般靜靜凝望著她。
宋悅意心裡酸澀，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空氣中靜了片刻後，還是宋悅意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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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淺道“若早知道謝璟令非你親兄長，你還會那樣做麼？”
謝東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下，答非所問，“宋悅意，你了解周朝晏麼？”
宋悅意一怔。
謝東哥扯了扯嘴角，“這些年來他雖未插手朝政，但是他行起事來卻驚人的縝密。我們在這邊商議著如何拿下謝璟令，他已悄無聲息將謝璟令的生母阮氏都尋到了，還給她治好了病。說明他早就知道謝璟令與我非親兄弟的事。他借此事不僅拉攏了我父親，更是消除了我父親和你父親之間的誤會。”
宋悅意蹙眉，“此話何意？還望你說清楚。”
謝東哥搖了搖頭，“我不欲背後說人是非，隻是提醒你……周朝晏這個人十分懂得拿捏人心，你不要與他走得太近。否則……我怕你會吃虧。”
宋悅意沉默了，周朝晏或許有他說的這一麵，但是並不能抹滅他即便受到來自各方便的傷害，仍未放棄他生於帝王家的責任。
而她一直都隻受到他的庇護，至於吃虧，無非最後拿命還他就是。
見宋悅意不置一詞，謝東哥似乎印證了什麼想法一般，臉色暗自變了又變。
良久，方化為一聲歎息，道“我若讓你放棄一切跟我走，你是否願意？”
就在宋悅意震驚看著他之餘，有個不悅的聲音驀然響起，“謝東哥，你不能先棄之，後又悔之。你行事若如此不果決，以後在作任何決定前還請三思而後行。這般反複無常，可非君子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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