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思慮,呂雉便略顯刻意的側過身,似是隨意道“蕭相以為,今日陛下舉朝議,所議者何?”
“陛下又因何獨召太子與會?”
聽聞此問,蕭何都不用抬頭,心裡便已有了猜測。
——皇後呂雉,隻怕是對自己,都起了些許戒備之心······
想明白這一點,蕭何便幾乎不假思索道“太上皇駕崩之時,陛下曾令臣同少府歸長安,以籌措大軍出征之糧草。”
“今糧草籌措已近完,陛下舉朝議,便當為底定出征之將帥,及出征之日。”
說著,蕭何飛快的撇了眼劉盈,旋即趕忙收回目光。
“及陛下獨召家上······”
“臣雖不知,然亦感其不妥。”
說到這裡,蕭何稍一止話頭,若有所指的看了看殿內眾人,示意呂雉遣退旁人。
卻見呂雉像是絲毫沒看見蕭何的暗示,隻麵色沉凝的抬起頭。
“既蕭相知今日朝議,太子與會有所不妥,又因何前來,以諫吾不可同往?”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呂雉的語氣當中,已然聽不出多少戒備和試探。
倒也不是蕭何三言兩語,便取得了呂雉的信任,而是此時,呂雉的大腦已經進入飛速輪轉模式。
重重憂慮,各方權衡之下,呂雉已然顧不上麵上功夫了。
聽聞呂雉此問,蕭何倒是暗自鬆了口氣,便將早就準備好的腹稿,儘數擺在了呂雉麵前。
“其一朝議者,乃天子所舉,百官功侯所與,以商國政之會也;皇後身以為後宮主,未得陛下召而私往,恐有不妥。”
麵色古井無波的道出此言,蕭何麵上,便稍帶上了些許莊嚴。
“皇後當知,縱民間亦有言男耕於田而主外,女織於室而主內,男不問後宅,女不問戶外。”
“民間農戶如此,國朝亦如此陛下執朝權而治天下萬民,皇後掌後宮而母儀天下,於後宮家事,陛下多不過問;於外朝政事,皇後亦不便插手。”
隱晦的道出‘後宮不得乾政’的看法,蕭何稍觀察一番呂雉的麵色,果然看到呂雉眉宇間,嗡時便爬上了些許慍惱。
見此,蕭何趕忙又是一拜。
“其二。”
“太上皇駕崩之時,陛下曾起易儲之念,然為皇後所力阻。”
“今大軍出征,以平討陳豨之事,陛下亦已讓步於皇後;凡諸呂、周呂將帥,皆為陛下任以為平叛之將。”
“陛下已讓步,然若皇後逼迫太甚,恐於陛下威嚴有損。”
說到這裡,蕭何終是直起身,一抹深深地憂慮掛上麵龐。
“當今天下,全知陛下之脾性者,無有出皇後之右。”
“若惱陛下過甚,皇後當知,會釀何惡果······”
聽到這裡,呂雉的麵色才終於緩和了些,但語調中,卻依然隱隱帶著些許戾氣。
“蕭相所言所有理,然今日朝議,舉之過於突兀!”
“若陛下於朝議突而發難,更或以太子為帥,代陛下出征,以平陳豨之亂,又該當若何?”
“果真如此,吾便有心回護,恐亦阻於長樂之外,鞭長莫及?”
說著,呂雉便再度望向劉盈,那雙銳意十足的眼眸中,不由掛上了深深地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