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內,方才還掛在百官功侯麵上的那一抹自得,便被一抹肉眼可見的羞愧所取代。
卻見劉盈扶著蕭何的手臂,慢條斯理走到宮牆下,在距離百官功侯不過三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此時的人群當中,也終是鑽出一道身影,麵色驚恐的跪倒在劉盈麵前。
劉盈卻是看都不看那人一眼,隻淡笑著望向麵前的功侯、百官。
“辰時之朝議,剛過去不過一個時辰吧?”
“嗯?”
語調淡然的發出一問,劉盈才終於低下頭,將目光撒向那道跪在麵前,雙肩不住顫抖的身影。
“朝議之上,蕭相以何言相托於中郎將?”
“約莫兩個時辰前,蕭相似是才吩咐中郎將父皇離京,長安兩軍餘者不足半,當加長樂、未央兩宮之護衛,以防宵小作祟?”
說著,劉盈不忘側過頭去,裝出一副好似真記不太清的神情,眼帶疑惑地望向蕭何。
“可是孤記錯了?”
看著劉盈隱隱皺起的眉頭,聚集在宮牆外的朝臣、功侯眾人,不由紛紛將同情的目光,撒向季布那道驚懼交加的身影。
“可憐季中郎,遭此無妄之災啊······”
按理來說,今兒這檔子事,真要糾結起根源,還得追述到身為監國太子的劉盈頭上。
——要不是今日早朝,劉盈發動朝臣、功侯出家中私奴,大家夥又怎麼會帶著家中私奴,聚集在這作室門外?
不聚集於作室門外,自然也就不會讓長安百姓誤會,以為未央宮受到了攻擊。
可即便如此,眾人也隻敢在心裡嘀咕兩聲,默默對身為中郎將的季布表達出同情。
至於原因······
“父皇此番出征,絲毫不憂長樂、未央兩宮之禁,便任衛尉曲周侯酈公為右相國,以隨軍出征。”
“季中郎以為,父皇因何於長樂、未央之宮禁無憂?”
“嗯?”
就見劉盈語調平穩的發出一問,便鬆開緊攥著蕭何的手,稍擼起袍底,在季布匍匐的身影前蹲坐下來。
“父皇率大軍離京,以討陳豨不臣,至今可才不過三日啊?”
“季中郎莫非便是如此,以報效父皇之信重?”
說到這裡,劉盈語調中那一抹若有似無的責備,終於是漸漸凝為實質。
待劉盈站起身,重新低頭望向季布時,目光中,更是已帶上了些許惱怒。
“今日,至未央宮外者,乃百官、功侯。”
“且聞知此事,長安民皆自發而至,以拱衛未央。”
“然若今日至此者非功侯、百官,而乃意欲顛覆社稷之亂臣賊子,該當若何?”
“賊子行必當速,若長安民未及至此拱衛,後宮未央,乃至帝宮長樂,豈非賊子家中之後庭?!”
“若果真如此,往後,孤可還能於太子宮安然入眠,而無懼賊子破宮門而入,夜殺孤於臥榻之上?!!”
隨著這一連串令人心悸的質問,劉盈的音調,也逐漸從最開始的淡然,變成了發出最後一問時,堪稱咆哮的怒號。
就在劉盈滿帶著惱怒,瞪大雙眼瞪向季布之時,卻見宮牆外的百官、功侯的人群當中,又走出了一道劉盈這一生,都不願意再見到第二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