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第一太子!
聽聞劉盈這一連串稍待責備,甚至隱隱帶有些許苛責的話語,蕭何麵上神情不由嗡時一滯。
不等蕭何開口辯解,就見劉盈似有所感般眯起眼,望向蕭何的目光中,竟已是帶上些許冷意!
“哦······”
“孤知道了。”
麵色晦暗的道出此語,就見劉盈麵色不由又是一沉。
“孤所驅之少府官奴三萬,蕭相拒撥糧米以為食。”
“然長陵,當亦得築建帝陵之官奴數萬啊?”
“築建帝陵之官奴,蕭相斷是不敢拒撥糧米,以誤帝陵築建事······”
“如此說來······”
說到這裡,劉盈的麵容之上,終是出現一抹惱怒之色。
“莫非蕭相以為,父皇不可欺,孤便是可欺的?!!”
“又或吾漢家之國本,非民耕農、水利事,而乃帝陵築建事!!!”
冷不丁兩聲輕嗬,就見劉盈猛的一拂袖,從座位上直起身,麵上神情分明在告訴蕭何這事兒,要是不給孤個交代,孤,就給你一個交代!
劉盈這番突如其來的強勢,顯然有些出乎了蕭何的預料。
——漢之國本,究竟是農耕、水利,還是帝陵?
從客觀角度來說,這兩個說法,其實都對。
因為自國祚鼎立,天子劉邦坐上那至尊之位時起,漢之國本,就有這麼兩種說法。
一曰農為本,商為末。
二曰關中為本,關東為末。
從這個角度上而言,無論是有關水利的事,還是關係到帝陵的事,其實都是‘國本’。
水利自是不用多說,一句‘農者,國之大事;水利者,農之大事’,便足以道明。
而帝陵的建造,如果放在後世的那些時代,自然是理論上的‘天下頭等大事’,實際上的麵子工程。
但在以帝陵配合著陵邑製度,從關東地方噶韭菜般,將地方豪傑強製遷入關中,以達到‘強本弱末’之目的,從而達成高度中央集權的漢室,即便是在現實意義上來說,帝陵的建造,也同樣是關乎社稷安穩的頭等大事!
在後世,為何總會有‘曆朝曆代皆有世家,唯西漢無’的說法?
——就是因為西漢帝王憑借一個陵邑製度,孜孜不倦的將地方豪強,在其剛出現世家雛形的時候遷入關中,以天子之威親自鎮壓!
那西漢的落寞,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此事在後世,可謂是眾說紛紜。
有說外戚擅權,有說後宮乾政,有說奸宦亂國,還有人,將這口鍋扣在了儒家的頭上。
但歸根結底,西漢王朝的根基真正被動搖,並不可逆轉的狂奔向滅亡,恰恰是由於史冊之上,相當不起眼的一行小字。
——永光四年,元帝奭籌建壽陵,廢陵邑製!
而這個以‘徒廢錢糧,不合孔儒之道’為由,一舉廢黜陵邑製度的漢元帝劉奭,便是漢中宗孝宣皇帝劉詢之子。
沒錯,正是那個被劉詢斥言‘亂吾家者,必太子也’的腐儒皇帝。
陵邑製度一廢,地方勢力自是徹底坐大。
自元帝劉奭廢除陵邑製度的永光四年,到漢光武帝劉秀繼位九五,光複漢室的更始帝二十五年,不過短短六十五年的時間,在西漢初期頭都抬不起來,連絲綢做的衣服都不能穿、連馬車都不能做的地方豪強巨賈,便成長到了宗室劉秀想要中興漢室,都需要仰賴地方豪強勢力相助的地步。
毫不誇張的說陵邑製度,就是西漢王朝的根基!
隻要有陵邑製度在,那劉漢天子目光所及,便絕對不會出現阻撓中央集權的地方勢力!
而在剛開國不過五年,陵邑製度才剛剛登上曆史舞台的現如今,帝陵的建造之事,絕對稱得上一句‘朝堂之首重,社稷之根基’!
但問題就在於作為丞相,蕭何絕對不能說出‘帝陵比農耕重要’這種話······
原因很簡單。
——農為國本,是如今漢室,乃至過往千百年,為華夏大地所公認的普世價值。
而陵邑製度,算是劉漢社稷難得一見的‘新湯新藥’。
雖然在朝堂之上,陵邑製度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政治正確性,但也還暫時無法大肆宣揚。
原因很簡單陵邑製度的核心價值,便是‘關中為本,關東為末’。
可這話要是堂而皇之說出去,讓關東百姓怎麼想?